她心知肚明,满殿这么多闺秀,她虽是韩家表小姐,放在官眷堆里身份却也不算顶拔尖的那个。
太后不挑韩凝韩敏,也不挑别人,独独挑中她,自然是有含意在内的。
上次让她与萧淮议婚,虽然有韩家的私心在,可也是经她的授意。
结果闹成那样收场,燕王府没撕出半点口子,不但两边都没讨着什么好,且还弄得韩顿还在乾清宫被萧淮挤兑。
这要是不做点什么安抚安抚,又怎么能使韩家人心服?
所以这体面既是给她的,也是给韩家的。
至此她心里方才安顺了点,毕竟连宫里都不能把她这韩家表小姐撇开不理,他萧淮又算什么?
乾清宫这边觥筹jiāo错,正欢腾得紧。
小皇帝由韩顿及萧淮左右伴着,一顿生日饭也吃得肃穆端凝。
萧淮饮了杯酒,屈着一腿靠在在大迎枕上,则全程在旁若无人地扫视着珠帘外的百官。
他这副模样,仿佛把全天下都不曾放在眼里,也如同这乾清宫就是他的昭阳殿。
场下自然也有人瞧不顺眼,比如都察院里那些言官。
但是看看韩顿盘腿坐在萧淮对面,神qíng缓和地品味着珍馐佳肴,一点想要斥责他的意思也没有,便也没谁有这个胆子出声。
毕竟他们敢有意见也是因为站在韩顿的角度行事罢了。
而那些真正维持朝纲的言官,则只要萧淮没有扰乱朝纲目无法纪的实质xing证据,他们是不会理会的。
宋姣在宫女撩开的珠帘那头走进来,一眼就见到了伸出了大长腿坐没有坐相的他。
而他一回头,执了杯子在手,这刹那的随意落在宋姣眼里,不知怎地,令她心下怨忿莫名又多了一点……
在王府得见他时,他的清冷与拒人千里令她恼羞成怒,也还只是因为觉得被冒犯而已。
而如今在这文武百官齐集的乾清宫里,在真命天子与当朝首辅身旁,他竟然这般地不羁而放làng,透着让人难以征服的qiáng势狷狂,忽然就令得她也无法bī视起来……
“你怎么来了?”韩顿见到她,端着杯子扭头问道。
她脸上微热,连忙清了下嗓子低头说明了来意。
韩顿年华正当时,除去才华卓绝,相貌身量也是一等一,美仪容之名也是传遍朝野的。
但他与眼下的萧淮相比,他的儒雅风流又未免显得太过含蓄了些。
她端着点心,心思像游云般胡乱飞舞,眼下没看准,一碟豌豆huáng险些压在了huáng金糕上。
韩顿看了眼她,萧淮却连眼角都未曾睃过来。
宋姣心里懊恼,又起了些羞怒。
看来她在他眼里,的确是不够份量引起任何注意力的。
接了皇帝给的赏赐,她紧抿双唇匆匆退出来。
到了殿外站定吐了口气,心里却越想越是难以服气。他萧淮也太目中无人了!
“宋姑娘!”
恰在这里生着闷气,前方忽来了个小内侍一边小跑着一边唤着她,“能烦请姑娘帮奴才个忙么?”
内侍满头大汗,气喘嘘嘘,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着好几本折子躬身立在她跟前。
她凝眉看过去。
“奴才这里有些军报是要呈去给世子爷的,但世子爷此刻正赴宴,苏大人又让奴才转去紫曜殿。
“然而奴才这会儿又赶着去前边给刘阁老传话,因此——”
宋姣听说是要送军报去紫曜殿,神色便透着不悦。
那内侍连忙又道:“只因奴才jiāo给别人也实在不放心,姑娘总算是世子信得过的人,还请姑娘帮忙!”
宋姣心下稍顺。
再看他委实也是忙不过来,便就挑挑下巴示意了丫鬟拿着。
那内侍连忙jiāo过来:“烦请姑娘务必带到紫曜殿!”
说完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乾清宫这里,宋姣走后小皇帝莫名也松了口气。
韩顿泰然自若,不时回应着前来敬酒的官员。
萧淮顶着张生人勿近的脸在那头,却是无人问津。
座上众武官都知他脾xing,自不会前来相扰。文官们虽有奉承之心,则又哪里有这个胆子?
沈若浦本有前来致意之心,但见众人皆未曾上前,举起的杯子便也就放了下来。
同席的大理寺卿林钧韬见状,说道:“沈兄前次受到圣上嘉奖,也是世子的人qíng。这杯酒倒是敬得。”
沈若浦叹道:“小弟我又如何不是这样想?但这众目睽睽之下,我也实在不愿担个攀龙附凤的名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