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江王点头表示知道。青云转身正打算离开,脚下顿了顿,又回头道:“大皇兄,翠雯虽然觉得委屈,可她心里也应该清楚,现在跟你们被困在清江园的时候不一样了,她的想法本是没有道理的。更何况,就算是那时她能与你相伴,也不会成为你的妻子。她只是产前多忧思,想岔了而已,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。”
清江王苦笑:“我何尝不知道她的念头只是妄想?但我却不忍心跟她说实话。她陪我患难十多年,还为我生了个女儿,我做不出冷淡绝qíng的事。我已经跟太后说过了,有了个女儿,我就心满意足了,其实不一定要娶妻,这样也能省却许多麻烦,免得日后有人借我的身份做文章,却叫我的儿子也不好做人。可太后狠狠地骂了我一顿,把我所请驳了回来,说先帝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,她曾向先帝许诺会好好照顾我,cao办娶妻生子诸事,保我一生平安喜乐。若我不娶妻,没有子嗣,叫她日后如何向先帝jiāo待?然后就把我踢出了宫……”
青云gān笑,清江王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,才没留在宫里照看女儿的:“这个……太后其实也是担心你……”说真的,她心里清楚,太后对清江王说不上有多么真心关怀,只是牢记着先帝的嘱咐罢了,但这话青云却说不出口。她只能劝清江王:“婚事推迟一点也没啥,你现在太激动了,有什么想法都不够周全,还是等冷静下来再说。”
清江王没再提出异议,青云安抚了他几句,就离开了他住的地方,吩咐下人去安排他的饮食。
回到自己的院子后,她回想起清江王与翠雯这段纠葛,也很是纠结。站在她的立场,她难免要嫌翠雯麻烦,就算是产前忧郁,这也太过了。其实从头到尾,清江王都没说要抛弃翠雯,是她自己多心罢了。她只是奉了先帝旨意到清江王身边侍候的宫女,就算成了侍妾,也不会是他的正妻。如果太后真的打算把周楠嫁给清江王的话,她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不老实的小妾,专给正室添堵,叫人看不过眼。
但站在翠雯本人的立场,在十几年的相濡以沫之后,忽然有一位正妻要cha进她与清江王之间,她心里自然会难过的。正如清江王说的那样,如果他一辈子都没有获得自由,那么他跟翠雯之间,就会是一对没有夫妻名义的夫妻,连先帝也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异而多说什么。但清江王却得到了自由,同时也得到了尊荣地位,翠雯就从清江园的女主人重新掉回到通房丫头的位置。她挡不住清江王妃进门,也不能有丝毫不满,就算生了孩子,孩子也不可能比正妃所生的嫡子女尊贵。这样的落差,让一个没有太大智慧的宫女产生扭曲的思想,也不是不能想象的。
青云不知该同qíng哪一个,是陪伴清江王度过最艰难的十几年岁月后,仍旧只能以庶妾身份活在yīn影中的翠雯,还是即将嫁给清江王,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元配发妻的女孩子——也许就是周楠。但似乎无论是哪一个,都有被同qíng的理由。这种事,不能简单地以妻子和小三来论处。
青云打发了人回京去看清江王新出生的女儿,第二天去见曹玦明时,却把这件事告诉了他,问:“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?”
曹玦明有些迟疑:“无论那位翠雯姑娘有多么委屈,她也始终是宫女出身的侍妾,不是么?哪怕是清江王如今仍然被幽禁在清江园,也不会只有她一人吧?若是先帝仍在,自会为清江王另择良家子,不能娶妻,也该纳一房良妾。这位翠雯姑娘,更像是大户人家子弟成年时,长辈们为他挑选的通房,若生有子女,日后正妻入门,自会抬举她做个姨娘,但若是没有子女,就会在正妻进门前打发出去,另行配人。我不觉得她陪清江王久了,就会成为他今生唯一的女人。”
青云歪歪头,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。她不清楚这时代一般大户人家对通房丫头的做法,想必曹玦明比她更了解。
曹玦明又道:“昔日淮王一家被软禁京中,淮王世子已有十四、五岁了,他年满十八岁的时候,先帝自宫中赐下一对美人,专门给他。如今他虽然仍然在幽禁中,但已经娶妻,是先帝为他挑选的落魄勋贵之女,无论身份还是教养,都是配得上的,听闻先帝跟那家勋贵商议定了,才下旨赐婚。对侄儿尚且如此,更何况是亲子?翠雯姑娘既然是宫女出身,必然熟知世qíng规矩,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。她会抱怨清江王,其实是钻了牛角尖罢了。我听闻有些产妇会在产子前忧思忡忡,生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念头,想必翠雯姑娘只是其中一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