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楚王的脸色有些发白,方才妻子那个短暂的停顿,他听出来了。想起那个只糙糙见过几面的“侄子”,事实上是自己亲生的小儿子,他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。他统共也就只有这两个子嗣罢了,小儿子被换走,他还是三年后才知晓的,那时孩子都已经没了,而他竟连亲生儿子的模样,都不曾记清楚。这一切,都是因为妻子的自作主张,她怎么就敢做那样的事?!
心中一难受,他对妻子的怨念就深了几分,有些从不忍说出口的话,也忍不住说出来了:“你别说得这样好听,若你真的是为靖云着想,又为何要bī着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?你明知道他身子不好,还打着为他选侧妃的名号,去招揽那些手里有兵权,又或是在朝中任实职、能对你谋算那把椅子有助力的人家,就没想过他是不是愿意?说白了,为儿子谋皇位是假,你不过就是看中了后位,既然我这个丈夫没能如你所愿,替你挣个皇位宝座回来,你就想办法将儿子捧上那个位置,谋个太后之位回来坐坐也好,是与不是?!”
楚王太妃顿时恼了:“你胡说些什么?你当我是什么人?!我只有一个儿子,怎会不为他着想?我是不忍心看着孩子这般优秀,却要屈居他人之下,成天只能给人磕头叩拜!”
老楚王惨然一笑:“你也不必辩解了,我心里清楚得很。那年宫中选秀,你无论容色才艺都是上上之选,又是姜家郑重送来应选的,一心想着要进宫,却没想到我在皇上面前讨了你,你只能做个亲王妃,心中不甘了。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,偏你妹子一同参选,却成功入宫为妃,又诞下皇嗣,一跃成了中宫皇后,母仪天下……你一直觉得你妹子处处不如你,又怎会甘心看到她比你更尊贵,更风光?”
楚王太妃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,她紧紧闭着嘴,什么话也没说,但眼中却隐隐露出了怒火。
是的,她心中确实怨恨。跟老楚王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,无论对方待她多么温柔体贴,甚至为她冒谋反的风险,她心里始终没能忘掉这份怨恨——若不是他横cha一脚,凭她的容貌、才智与家世,早已成为先帝的嫔妃,诞下皇子,那么如今在皇宫里呼风唤雨母仪天下的,就是她了,而不是那个长相平庸又蠢钝过人的妹妹!
她是姜家二房嫡长女,事实上也是姜家一族同辈中的嫡长,她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叫“凤卿”,从小就盼着她有大出息的,而她也一直这么相信着。那年选秀,宫中美人云集,却无一人能压过她的风头。先帝也对她另眼相看,还特地召她到跟前说过话,赏了她许多珠宝衣料,连当时风头正盛的废后罗氏都不敢为难她。若不是楚王横cha一脚,她又怎会青云路断,只能做个小小的藩王妃?!
老楚王看着妻子的表qíng,心中早已一片冰凉。他嘲讽地笑了笑,摸了自己的脸一把,方才淡淡地道:“当年选秀之时,有一件事,我一直没告诉过你。那时罗后正得势,只是朝廷一直劝先帝广纳后宫,繁衍子嗣,她又只生了一位皇子,方才无奈答应了选秀之事,但选些什么人进宫,她却是要做主的,绝不会容许有人压过她,得了帝宠!你那时年轻气盛,从河阳上京,就处处抢风头,虽然无人能与你的美貌才艺相比,但你也成了人家的眼中钉。先帝召你上前说话时,罗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教训你了,若不是我及时请旨讨了你做妻子,只怕你早已丢了xing命。先帝对此也心里有数,他向罗后解释召你上前说话的缘由时,就说了是为我挑媳妇。真要说起来,先帝与我虽断了你的青云路,却着着实实救了你的xing命哩!”
楚王太妃瞪大了眼,但随即露出几分嘲笑:“你少胡说八道了,你以为我会相信么?罗氏再嚣张,不也只能容忍新妃嫔进宫?若她当初真有杀我之意,又为何对我那般客气?你更没必要将真相瞒着我二十多年!这不过是你胡编乱造来哄我的罢了!”
老楚王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:“我不曾哄你,罗后对你客气,不过是要骗取你的信任罢了。她确实是容忍了几个妃子进宫,其中还有当今太后,你的亲妹妹。但你仔细回想,那时进宫的妃子,有几个是才貌出色的?至于你妹妹,你不是从小就嘲笑她长相平庸又不聪明么?你再想想,罗后被废之前,有哪个美貌女子得了先帝青眼,是有好下场的?”
楚王太妃不想听他的话,但心里却忍不住回想当年的qíng形,越想就越觉得心惊。正如老楚王所说,罗氏统治下的后宫,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真正的美人,甚至有过素有美貌名声的京城官宦人家千金,因有贵人戏言要推荐她入宫,结果第二天就有罗家人上门划花了她的脸。若自己当初真的进宫做了妃子,罗氏真能容忍得了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