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现在很少见曹玦明了,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,也是在宫里由得太后宣召太医来瞧。偶尔向曹玦明讨个药,都是让家里的仆人去办的,曹玦明也同样派仆人把东西送来。两人的关系就好像他是她的私家大夫一般,除此之外,再没有别的。
当年曹玦明与太医院合力研究牛痘,不出半年就有了成果,世人皆道功德无量。当时先帝还在,对他大力褒奖赏赐,他曾一度在京中声名大噪,风头一时无两。她还以为可以借机向先帝求个赐婚,结果他只给亡父求了恩典,请求先帝不要为亡父曾经的过错而怪罪后者,怪罪他母亲以及家族亲人——先帝其实早就原谅曹太医了——曹玦明甚至没有请求进太医院!之后他就安心在京城开了家医馆,满足于做一个小小的名医。
她还知道他把寡母从家乡岍州接了回来。她曾经递话说想去看望老人,结果他回复说老母在路上沾染了病气,怕过给了贵人,婉拒了。
青云也是有自尊的,被人这样拒绝,哪里还会再委曲求全?她只是不明白,曹玦明为何对身份之别看得这么重?明明有好机会,他也放弃了。他可以为她连xing命都不顾,为什么就不能放开门户之见?
沉默了一会儿,青云方才轻声对太后说:“母后,我不是个死脑筋的人,曹大哥从前对我确实挺好,如果他愿意跟我在一起,那当然再好不过。身份有差异,我们可以另想办法。但他连这一步都不愿迈出来,那我还何必qiáng求呢?我并不是认定了他这个人,只不过是这几年还没有遇到第二个能让我看得顺眼的,您说的那几个人选,连您自己都不甚了解,我又怎能轻易就答应了呢?”
太后总算松了口气,忙笑道:“这有什么?母后再让人去打听就是了,或是找个机会。让你悄悄儿见他们一面……”
青云打断了她的话:“母后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外头的传闻能有几分可信度?相貌好看也不代表人品就好,我始终觉得这样盲婚哑嫁实在太有风险了,如果我真要嫁给什么人,那一定得是长期相处过,确定与我合得来的——您一定不会答应,是不是?”
太后睁大了双眼:“那是当然!你是什么身份?未出阁的女孩儿,怎能随便跟个外男长期相处呢?”
“这就是了。”青云笑笑,“所以啊,不是我不愿意接受您的安排,实在是我冒不起这个风险。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,万一嫁错了人,你还能由得我跟那人分开?就算真能了,将来我还能再找一个?”
太后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。女儿的想法实在是惊世骇俗得很,虽然也听说过有夫妻和离的,也有人和离后再嫁,但那一般都发生在民间!京中高门大户少有这样的例子,书香世家更是从未听闻,更别说是皇家!本朝就连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,也没有过二嫁的前例,哪怕是青chūn守寡,也是要守上一辈子的!
青云一看她的脸色,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,微笑道:“您瞧,我曾听过一句俗话,叫男怕入错行,女怕嫁错郎。嫁了,就是一辈子的事,若不是确保对方真的可靠,我怎么敢嫁他?万一他是个花心萝卜怎么办?万一他私底下有恶习怎么办?万一他欺负我呢?”
太后忙道:“断不会如此!有母后与皇帝在呢,谁敢欺负你?!”
青云笑笑:“在外人看来,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清江县主罢了。宗室里的县主,光是住在京城的,没有一百,也有八十,她们都嫁到什么好人家了?前两月您跟我闲聊时,还提到有个郡王府穷疯了,把家中女儿嫁给了皇商家,得了两万两的聘金,尝到了甜头,越发变本加厉,把另一个女儿嫁到了富商家里,作价三万两。您瞧瞧,与女儿一般品阶的县主,也不过是嫁给商人罢了。您看中的几家,不是公就是侯,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,眼界高着呢。哪怕有您与皇上为我撑腰,但我的身世难道您还打算让我夫家知道不成?他们既然不知道,又怎会不敢欺负我?”
太后听得泪眼汪汪:“我的儿,都是母后害了你……”
青云忙劝住她:“您别哭了,我可从来没有埋怨过您。在外头生活也很有趣,看到宝云妹妹过的日子,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苦呢。只是这婚姻大事,您真的不必太过担心了。如果我将来真的看上什么人,一定告诉您知道。但如果没有,那大不了就不嫁了,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,有钱有闲,又有您和皇上撑腰,何必自找罪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