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子成说时(129)
温白扯了扯嘴角: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”
常文政又松了口气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常文政摸摸索索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写着“常”字的令牌,递给了温白,嘱咐道:“要是我撑不住了,你日后出去了,就把这个给修儒。”
常修儒,是常文政的独子,今年刚刚及冠。
温白接了过来,常文政接着道:“我常说战场凶险,不让他从军,我是知道他心里是怨我的,就像我当年怨我阿爹一样,不过修儒听话,不跟我似的偷偷跑去参军,也苦了他了,熟读兵书多年,却不得施展抱负,若我死了,你就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,这块令牌是可以指使剩下的常家军,真是可笑…想我当年十万铁骑征战南北,如今就只给修儒剩下了二百人,呵…”
温白颔首,嘴欠道:“你是在交代后事吗?”
“我要是现在死了,就是被你气死的!”常文政翻了个白眼。
温白表情沉重地叹气:“你这样说,我有点怕。”
“刚刚不怕?”常文政失笑问道。
温白如实道:“你活着就不怕了。”
“可是从始至终,你的处境都没有变化。”常文政语重心长道:“温白,人大多时候,都是败给了心中的恐惧。”
温白:“…我还是怕。”
常文政回忆道:“我刚上战场时也怕,后来,怕着怕着就不怕了,习惯了。”
温白胡乱嗯了声。
常文政洒脱道:“现在才是交代后事,挺好了,我死后,将我的骨灰撒到边关,随便哪里,我戎马一生,得陪着我的弟兄们。”
温白嘴上没说,心里却道,你现在这样就是被你给坑的,弟兄啊,还是不要太多的好,一两个就行。
温白异常听话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啦!”常文政费力地直起了身子:“趁着敌人在休整,我们开始攻击吧,能逃出一个是一个…”
“你不要命了?”温白拉住常文政低吼道。
常文政铁骨铮铮道:“我傲然一生,你让我死在床上?”
温白眼光复杂地看着他,最终缓缓松开了手。
适夜,月上枝头,只有山脚下的几簇火光噼里啪啦地烧着,山中寂静地有些不同寻常,直到一阵嘶吼声划破了夜空。
山上的常家军不顾一切地冲去了山匪营地,山匪没想到他们会自寻死路,措手不及,按照事先安排,温白带了一路人烧了不少营帐,许多山匪未穿戴整齐就嚎叫着冲了出来,双方开始厮杀。
温白避开重重人群,开始寻找常文政,他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,突然冒出了一个黑影拦住了温白的身影,温白立马警惕起来,握紧了霜柏,黑影缠了过来,温白没跟他打几个回合,就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,正准备抽身时,黑影突然一个翻滚落到了地上,在他面前,有一根箭,常文政沉声道:“温白,过来!”
温白才发觉常文政手里握着弓箭过来了,黑影顿了下,就逃走了,温白发现地上有东西,就走过去捡了起来,是一个令牌,背面雕着鹰面,温白把它递给常文政:“是什么?”
常文政左右翻看了下,沉吟道:“虞国人。”
“啊?”温白觉得匪夷所思:“虞国人?”
常文政双手紧紧捏住了那块令牌,仿佛要把它捏碎,淡淡道:“先前晏清在边关时,那里的太守也为了除掉晏清,暗地里勾结了虞国军队。”
常文政突然笑了起来:“哈哈哈哈…”
温白有些慌乱:“舅舅…“
常文政擦了擦笑出来的泪:“陛下啊陛下,这招借刀杀人着实漂亮啊…”
温白还是觉得很奇怪,虞军那么闲吗?千里迢迢来这里,只埋伏五百人吗?他们就没有想过如何撤退吗?疑点太多了。
常文政利索地要去杀敌,温白慌忙地拉住了他:“你不能去了。”
四周弥漫着血腥味还有东西烧糊的味道,常文政云淡风轻地转身,胸口已被鲜血浸湿了,鲜血还在不断地从胸口涌出,温白手忙脚乱地按在他的胸口,脑门上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。
常文政眼睛里满是温白从未见过的桀骜不驯,他丢开了弓箭,紧紧握住手中的利剑,笑问温白:“温白,你知道什么是将士的尊严吗?”说完,缓缓拉开了温白的满是血迹的手:“你找机会突围出去!”
“你说什么胡话!”温白吼道:“你想让我当缩头乌龟吗?”
“哈哈哈哈…”常文政仰天大笑起来,豪气冲天道:“好小子!不愧是我教出来的!来,让我看看你的本事!”
温白握紧剑柄,两人一起冲入了敌军当中,温白虽然略显生涩,但杀伐果决之意已经初显,是将才!常文政心里很是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