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听到孙太后这声笑,王姑姑立刻跪了下来:“娘娘,都是婢子无能,未从世子口中问出缘由来,只得再去一趟福宁殿。”
“怎能怪你?怕是他压根没耐性,被你拦了一回,便直接走了!你又能问出什么来?”
王姑姑知晓太后最为了解世子,却也没料到她猜得这样准。
“说罢,他进宫见赵琮,到底所为何事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敢说?”孙太后再冷笑,“我又有什么是听不得的?”
“娘娘,世子进宫来,是奉郡王爷的命,邀请陛下三日后去魏郡王府赏景。”
王姑姑说完后,室内一片沉静。
好半晌,孙太后笑出声,并连说了三声“好”:“真是好得很!如今连赵从德都这般无视宝慈殿了!邀请赵琮去他们魏郡王府?去做什么?他们魏郡王府是想要造反吗?还是要篡夺皇位?!”
“娘娘……”王姑姑已许久未见太后这般失态,既怕,却又担忧,她到底抬头看去。
这么一看,便见孙太后的眼眶居然又红了起来。
王姑姑的心一抖,声音也抖了起来:“娘娘……”她再唤一声。
此时内室仅有她们二人,孙太后吸了口气,控住泪意,没让泪珠子落下来。
“娘娘,世子他到底是郡王爷的儿子,郡王爷怨您,与您打对台,他能如何,他定也不想这般的——”
“他能如何?!他赵从德是这样的人?他愿听魏郡王的话?他若是愿听魏郡王的话,他早已不是今日的他!他是急着去见赵琮殿中的那个小子,好去讨好他最近宠着的那位妾侍呢!宝慈殿又算什么?!”
王姑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。
“罢了,这些年来,总是这般,我也是倦了。”孙太后伸手捂住半面脸,不愿让人见到她的失态。
静了片刻,王姑姑怕她伤心,说起其他话头:“娘娘,宣佑门处守门的小太监说,郡主曾见过淑妃娘子。”
孙太后放下手,难得苦笑道:“便知道是她,我那好妹妹到底怎么生的,生出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女娘。”
“娘娘,要婢子说,陛下也太过宠爱郡主,哪个小娘子似她那般,竟连太监都不放过。堂堂郡主,怎能去抽一个太监?抽得皮开肉绽。她还说她要寻面首呢!”
“可是天底下的女儿家,又有哪个不想活成赵宗宁那般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王姑姑说这些,原是想令太后舒坦些,却未料到使她更为伤感。
“你也瞧见了,这才几日,宝慈殿便已不如往日。姑姑,这才是刚开始呢。”
“只是一个魏郡王府罢了,他们王府又无实权,娘娘不必担忧。”
孙太后暗自笑,魏郡王府怎能仅仅是一个魏郡王府。朝中虽被她渗得很透,到底有人是迫于形势才为她所用。人心变化何其快?谁又能一直站在她身后。
如今也不如从前,因魏郡王这些日子的行为,已有许多人在坐壁观望。甚至也已有人开始提起由皇帝亲政的事。这个节骨眼上,赵琮要纳妃,更要见外国使官,如今还要亲自去魏郡王府。
魏郡王与世子进宫来,全部掠过她宝慈殿,先去见赵琮。
宗室无实权,却代表着正统。
见到这样的情形,其他人能有不明白的?
而她所以为的赵琮与她的“同心”,又能维持多久?她与魏郡王的这场对台戏,又能唱多久?
她真的是有些倦了,却不是因魏郡王。
再多的魏郡王来,她都不怕。
她只是——
“娘娘,不若召世子进宫来,问个清楚?他肯定愿意同娘娘讲实话的,也好知道他们府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。”王姑姑见她久不说话,小心提议道。
“往后,但凡赵从德求见,一律驳回。赵从德送进宝慈殿的所有东西,一并不收。”
“娘娘——”
“下去吧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
“下去,我倦了。”
“是。”王姑姑只得起身,后退着往外退去。
孙太后拿起笔还想继续批奏章,却难以落下一字,她看着奏章不禁出神。
若是她当年没有被父亲母亲送进宫中,今生不知能否也如赵宗宁那般活得恣意而畅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