耶律钦点头:“登州是个好地方啊,那处临海……”他的话匣子一开,便再也停不下来。
赵琮与他聊得欢畅,不时笑。赵世碂在一旁静静听着,间或说上几句,大多时候都在给耶律钦倒酒。最初耶律钦有些不好意思,怎么说他也与大宋皇帝是合作关系,与大宋关系正好,十一郎君是下一任皇帝,哪能给他倒酒!
赵世碂却坚持,耶律钦只好随他去。还因为是他亲手倒的酒,耶律钦一杯也不好推辞,全都喝尽。
其余两人,皆是全程沉默。只不过顾辞沉默着一直在吃菜,滴酒不沾。谢文睿沉默着一直在喝酒,偶尔偷偷看一眼对面的顾辞。
赵琮是真想帮帮这对苦命小鸳鸯,无论将来成事与否,最起码给对方一个机会才是。
因而今日席面上的酒其实分有好几种,赵世碂亲自为耶律钦斟的酒便是那极烈的。即便耶律钦这样的汉子,喝了两壶半后,也趴到了石桌上。
顾辞赶紧道:“陛下,我家大人并非有意,实在是与陛下相谈甚欢才多饮几杯。”
“无碍。”
赵琮知道这是顾辞谨慎,即便耶律钦醉了也要装作互不相识。
顾辞起身,便想扶着耶律钦走。赵琮已对福禄道:“将刘使官抬下去歇息,醒来给他饮醒酒汤。”
“是。”福禄叫上侍卫来,抬着耶律钦走了。
顾辞以为,这是赵琮有话要私下与他说。也是,多年来,他还是头一回与陛下相见。
人走后,赵琮便道:“顾郎君与朕印象中不太一样。”
顾辞笑,他们印象中的他,还是当年那个不知轻重,不知伤悲,游戏人间,成日胡闹的顾辞吧。
他道:“毕竟五年已过,岁月教人成长。”
赵琮感慨:“也是。这些年来,辛苦你,也多亏了你。”
顾辞认真道:“为陛下做事,不苦也不累。”
赵琮看着面前这位郎君,心道,怎能不累?其实他觉得,顾辞私下里应该是要怨他与赵宗宁的。只是当年,他与赵宗宁也未想到,不过是多带一个人去辽国,却发生这么多事。更未想到他去了这么一回,竟是五年未能归来。
他不禁也有些好奇,当年赵宗宁道此人古怪,不按牌理出牌,到底是个什么出牌法?
只可惜,怕是再也看不到了。
说得矫情些,大约每人心中都曾住有一位少年郎,不知哪天,这位少年郎便要被杀死。被自己杀死,或者被他人,被命运杀死。
赵琮身居高位多年,倒不会将一切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,也不会有太多负罪感。但是亲眼见到连妹妹都说古怪的郎君,如今变得这样沉稳,表情与语言皆是滴水不漏,也是深感遗憾的。
他也不能为之给予太多补偿,只想把地方留给他与谢文睿。
如果两方都有意,借此机会说透也好。若是无意?说透了更好。
赵琮看向赵世碂,赵世碂心领神会:“陛下,你方才喝了酒,我陪你散步散散酒意吧?”
赵琮点头:“虽饮得不多,到底有些不适。”赵琮说着便起身,对顾辞抱歉道,“真是对不住顾郎君——”
顾辞立即道:“陛下如何能这般说。”
赵琮伸手拍拍他的肩膀:“朕去下头走走。”他又回身看谢文睿,“你好好陪顾郎君,你们是好友。”
谢文睿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落在自己身上,欣喜不已,连连点头。
赵琮装作有些晕,赵世碂扶着他走下凉亭。
待他们与宫女、太监都走后,谢文睿立即小声叫他:“向莱……”
顾辞脸上总算有了表情,他叹了口气,不满道:“耶律钦还在呢,你方才就不知道遮掩一些?”
“我遮掩了……”
“你——算了算了。”顾辞坐下,继续吃,他许久不吃大宋的饭菜,吃腻了辽国的各式肉与奶,难得回来,自然是要尽情吃。
谢文睿讨好地给他盛了碗汤,递到他面前:“你爱喝的鸭子鲜笋汤,一点儿油沫子都无。”
顾辞叹气,接到手中,说道:“倒也巧。”
“不巧,我与陛下说了,说你喜好这道菜。”
顾辞大惊,放下碗,看他:“你胡说什么?”
谢文睿喝得也有些多,虽不至于醉,却也比往常大胆了不少,他看着顾辞的双眼道:“陛下问我,你可有喜好的食物,我便如实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