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几个时辰都不出来,她之前进去那会儿,小郎君那声不悦的“出去”令她无比慌张!
他们陛下那样的身子,到底……
染陶急坏了。
福禄还笑:“姐姐你慌什么呢?明儿咱们就回宫了啊,金明池景致当真不错,也不知下回来是什么时候,快多看看。”
染陶气道:“你这个呆子!”
“我又怎么了……”
染陶索性不与她说话。
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,里头传来脚步声,染陶立即回身。
赵世碂抱着赵琮站在他们身后,站在门内。
这儿的矮榻到底不是十分舒适,且窗户多,风大,容易受凉。待赵琮睡着后,赵世碂将丝毯盖严实,便轻声将他抱起来,打算带回五殿中歇息。
他一走出来,便撞上染陶复杂的眼神。
染陶这样聪明,果然猜到了啊。
要是其他人,赵世碂非要好好瞪一眼,也要得意地宣告所有权。但是,这是染陶,他不由便露出笑容来,面上是笑容,眼中也是笑意。
是孩童特有的毫不遮掩的,欢喜、甜蜜而又有些微忐忑的笑容。
染陶也不由暗暗叹气,她其实就是个女官,郎君不必这般给她面子。也是当她亲近,才这般对她。
她还能说什么?
她一看这样子,便知道,那事儿果然是做了。
可她怪谁?怪郎君没挑个好地方,让陛下不舒适?可这种事儿本就讲究个水到渠成,也讲究个情投意合。小郎君那样喜爱、尊重陛下,若陛下不同意,能成事儿?她还好说什么?
她只不过有些心疼罢了。
她敛起眼中深意,微微弯腰,福了一福,轻声道:“婢子带你走另一条路,水少,风小,不凉。”
赵世碂点头,抱着赵琮跟上她。
只有福禄依然纳闷地盯着他们三人,他还是觉得有哪处他没能弄明白。
赵世碂怕赵琮发烧,早早与赵琮一同歇下,即便是夏日里头,即便他十分怕热,他也盖了厚重的被子,并将赵琮揽在怀中,用自己的身子去暖赵琮。
睡梦当中,赵琮不时皱眉,四肢却也不由往后贴上赵世碂的身子,脚底板也渐渐暖起来。他的眉头,这才缓缓展开。
赵世碂却又是一夜不睡。
赵琮背对着他而睡,他其实只能看到赵琮的耳垂,看不到赵琮的脸。但他依然盯着赵琮的耳垂盯了一夜。
他从前有许多大志向,尤其上辈子时,懦弱过后,满心都是不甘于人后,更是只想站到最顶端。死而复生,同样如此,执念还更深。
发觉自己心中有了人后,其实也曾迷茫过。当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时,也曾不能适应过。
但是此时,当赵琮冰凉的后背因他的体温而渐渐变暖时,他心中只有无尽满足。
如今,他此生最大的志向便是赵琮。
他不觉着丢人,他觉着,遇到赵琮,也许才是老天爷让他死而复生的真正意图。
他不该再迷茫,也不该再让隐藏的自卑出来作祟。他要照从前所想的那般,凡事思于、立于赵琮之前,他已离不开赵琮,他也要让赵琮永生离不开他。
染陶伺候了二人歇息后,与福禄走出内室,福禄道:“郎君既说了明日不回,我去与萧大人说一声。”
染陶本还满脑子皆是陛下的事儿,听到萧棠的名字,觉着不自在,便“嗯”了声。
这些日子,赵琮常与萧棠议事,便索性留他一同住在金明池。
福禄笑:“姐姐,你为何不嫁萧大人?萧大人多好,你嫁过去也能直接做官夫人哪!”
“你懂什么!”
福禄还笑:“我是太监,自然不懂,只是萧大人一片真心,姐姐别轻易错过才是。”
染陶作势要撕他的耳朵,福禄才笑嘻嘻地跑了。染陶又叹气,福禄吧,平时倒是十分机灵,这事情上头真是一点也不明白。她要出去嫁人?陛下与小郎君这样的情意,她不好好看着?又是多事之秋,她自得好好照顾陛下。
她如何嫁得了人呢。
她嫁了人,陛下谁来照顾?
她令小宫女、太监们守在外头,自个往关着孙太后的地方走去,每日都要看过几回,她才能放下心来。
谁料这么一走,半道上被人挡住了去路。
她抬头一看,正是方才还在说着的萧棠。
她立即低头,萧棠也未好到哪里去。萧棠嘴巴张合好一会儿,才将右手伸到染陶跟前,小声道:“我住的院子里头,寝室窗下正好有一丛茉莉,开,开花了,给,给你看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