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十一在茶喜等人的伺候下穿上新衣时,他也有些不自在。
他上辈子就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,也从未穿过红色,哪怕是他当上皇帝后。登基后,朝内外正是一片混乱时,他忙着扩充后宫,忙着管理朝政,忙着处理各项事务,生活起居格外草率。
而这皇帝,他只当一个月便死了。
这份不自在,在赵琮打量他时,变得更深。
“这衣服不错,谁制的?”赵琮问。
茶喜喜滋滋地应道:“是婢子!”
“好!再赏茶喜!”
“多谢陛下!陛下万福!”茶喜格外嘴甜,笑着又行了个礼。
赵琮则笑着朝赵十一伸手:“走,随朕去用早膳。”
赵十一看了看赵琮的手,双手依然缩在袖中。
赵琮也未生气,只是自然地又收回手,转身先往前走去。
赵十一这才跟上他,茶喜小声提点道:“小郎君,陛下喜爱您,您也当乖巧才是!您可不能惹了陛下生气呀!”茶喜这几日伺候他,知道他虽有些傻笨,不说话,却是听得懂人话的。
茶喜也是好心。
赵十一明白。
他两世加起来,在遇到赵琮前,关心他的人只有两个,一个是他娘,另一个是他大姐,赵世晴。遇到赵琮后,倒是接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关心。尽管全因赵琮而起,赵十一却觉得有些别扭。
他本不是善于应对关心的人。
就例如赵琮,不仅傻,还对他太好。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赵琮对他过好的好。在他看来,人与人之间,有利益,才有往来,也才有好与坏。可他与赵琮,明明什么也没有。
他对赵琮还不安好心,毕竟他故意惹怒家中兄弟,装醉被扔进后苑,再特意引得孙筱毓惊呼出声,以及想尽办法留在宫内,唯一目的便是等着赵琮死,好抢他的皇位。
他跟在赵琮身后,想着这些黯淡的事情。
哪里知道赵琮还在笑呢,笑得清朗,赵琮以为赵十一是在害羞。
谢文睿在殿外站了片刻,随着小宫女走进正厅时,赵琮正与赵十一说话:“明日你随朕去崇政殿,太傅与几位大学士都极有意思,你听着便是——”话说到一半,赵琮回头看来。
“参见陛下!”谢文睿立即行礼。他心中也有些忐忑,今日一来宫中,便有小黄门叫他来见陛下。那日在后苑出头,并非他本意。他回去后也与父亲仔细说了一番,父亲倒说这是他们谢家的机会。
他暗吸一口气,低头等着赵琮的话。
先头陛下说话的对象,他知道是谁。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,陛下喜爱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,留在宫中亲自教导。连带着,这位小十一郎的生母在王府中都再度复宠。
魏郡王府的态度足以影响许多人家,换句话说,连向来闷不做声的魏郡王府都亲近起陛下来,他们还要干等着?毕竟不是每户人家都跟孙家似的,有大心思,又有孙太后坐镇。
但他们也不是都跟魏郡王似的,即便站错了,也没人敢拿这位老郡王如何。
他们武安侯府已是渐渐没落,谢文睿是想振兴家门的。他父亲也说,做事便是要搏一搏,他们先祖便是拼出命跟着太祖搏了一回,才搏得这个侯爵。
好歹,他们家与魏郡王府还连着亲,关键时刻也能救上一救。
谢文睿在肚里想了几回要说的话,只等赵琮发问。
赵琮望着面前颇为紧张的谢文睿,福禄早说了,这位郎君才十八岁,也就比他大了两岁而已。
只不过人家那是真正的十八岁,此刻站在他面前有些忐忑也属正常。
他想罢,笑道:“文睿请起。”
谢文睿一听到这句话,心中大松一口气。他又道了声谢,直起了腰,却也不敢抬头看赵琮。
说来可笑,赵琮登基已六年,他们其实连赵琮具体长什么模样都不知。
毕竟赵琮鲜少露面,即便露面,他们也不能直面天颜。他虽是赵琮的侍卫,却也是今年才调来,三日轮一班。见到的次数本就不多,他又仅仅是侍卫。
其实他十分好奇赵琮的模样,他余光只瞄见面前的榻上坐了两人,均身穿红色衣服。
“文睿坐下说话。”
他这般想着,赵琮却直接要他坐下。谢文睿自然是不敢,正要推辞。
“福禄。”赵琮又叫,“你给六郎君搬张高椅来,请他坐。”
谢文睿没想到陛下这么温和,他的额头顿时沁出了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