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狱司道,其中有几位官员,倒是傻的,收了银子,自己家里还留了字据, 一搜一个准。他问陛下该如何定罪。
赵琮先笑:“诸位大人皆是知道的,大宋向来厚待官员,哪怕是九品官员,俸禄也足够一家上下老小安置。朕登基以来,也从未见过如此多人贪污受贿的情形。朕震惊,却也失望。如今,朕倒有个问题,想问问诸位。”
下头人低头聆听。
“何以官员的俸禄会如此丰厚?”
还能如何?本朝重读书人,更重官员,给足了银钱,本意是要官员们好好替官家办事儿,替百姓办事儿啊!
但下头没人敢言。
赵琮笑眯眯地等着,也不急。
最后是易渔出列,行礼道:“禀陛下,是为了令官员无后顾之忧,好生为民做事。”
赵琮赞许点头:“易大人说的是。”
易渔低头,微微露出笑容,陛下还记得他。
只是赵琮赞完,便敛起笑容:“易大人不过宝应县知县,却知道这个道理,为何那些转运使也好,知州也罢,却能做出这样败坏的事来?!莫不是真当天高皇帝远,朕看不到你们的行径?”
陛下发怒,下头官员立即跪下一片。
赵琮索性起身,平静道:“朕厚待你们,是指望你们厚待百姓。有民,才有国,有国,才有你们。”
“是!”
“盐户一年盐本钱,最高不过四十贯,朕一月给你们多少?便是知县,一月也有三十两银子!四十贯,四十两,却是他们一年的花销!试问,这样的钱,如何贪得下去?!”赵琮的确十分气,他再道,“更不论,除了银子外,还给你们面,给你们米。米面均是百姓种出来的,在座各位出门,人人都得叫上一声‘大人’,但‘大人’当真如此好当?你们所做之事,也当真担得起百姓们那一声的‘大人’?!”
赵琮抬脚往前走几步:“你们吃着百姓种出来的米面,拿着朝廷派发给你们的银钱,就得为百姓做实事!”
诸位官员的头低得更低,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。
赵琮背手,平息片刻,又坐回首座,朝路远示意,路远叫起,官员们才又一一起身。
“这回淮南东路一事,朕很失望。只是望着你们,朕还能有些许欣慰。好在,有人贪,却还有人未贪。”
官员们又是下跪,连声道“不敢”。
“朕夸你们,便是你们值得夸。你们得了朕的夸赞,当更好的去办差事。”
“是!”
赵琮这才对刑狱司道:“至于如何定罪,已有确凿证据的,立即摘了乌纱帽,革了功名,家中三代不许科考。原本该杖二十的,统统杖一百。该杖一百,亦或充作役夫的,皆流放。该流放的,全部当众处死!”
“……”官员们开始抖腿。
刑狱司也有些胆颤心惊,到底抬头:“陛下,太祖亲定的律法有言,文官不得杀,《宋刑统》中皆有记录。”
祖宗之命便是人人头顶的那把刀,赵琮能明白,但他能除了世袭罔替的燕国公爵位,便能改去更多。犯了罪,最多不过流放,小命留有,流到几千里之外,使足了银子,找个替死鬼,还能将人换回来,有何用处?
赵琮平静道:“太祖之言定是真言。只是百年前的大宋,与如今的大宋早已不同。太祖定下规制之时,定也是期冀于后代能有更好的改革。从这一刻起,朕宣布,文官皆可杀!”
刑狱司咬牙,应道:“是!”
“朕回京后,会与宰相、六部共商律法更改一事。改好,便广发,你们当做好准备。”
“是!”
赵琮敛目:“退下吧。”
“是!”
人人不敢多话,全部抖抖索索地退了出去,晒到外头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,他们才舒出一口气来。舒了口气,便又继续抖,抖着出了李宅,抖着上船回家。
易渔原本还想请陛下去扬州看一眼印刷之事,此时也不敢再开口。
他逗留在李家宅子外犹豫,直到司朗走来:“易大人,可是在等我?”
“是。”
“陛下跟前的女官给我拿了些糕点,皆是陛下喜爱的,你我分食罢。”司朗手上提着个精致的纸包,边说,边往外走,却未见易渔跟上,好奇回头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