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昱缈关上了大门。
陆毓衍就站在不远处,松烟却不见了身影。
谢筝冲他摇了摇头,并没有在胡同里说什么,一前一后走到了大街上。
陆毓衍引着谢筝入了一家茶楼,要了一间雅间,吩咐小二打一盆温水来。
谢筝疑惑地看了陆毓衍一眼,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,便把楚家里头的状况与楚昱缈说的话仔细说了一遍。
“她和楚公子一样,都选择了隐瞒。”谢筝皱着眉头,又说起了那双鞋子,“楚公子应当是在落雨前回家的。”
楚家虽然不富裕,但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整洁,看得出来,这两兄妹都是爱干净的人。
昨日是过了未正才起风的,在那之前,并没有要落雨的迹象。
胡同下雨后难行又泥泞,若楚昱杰是白日里出门,他穿的应当是布鞋而非木屐,若他是过了未正出门的,他穿的便是木屐。
以他们兄妹爱干净的性子,那双沾了灰的新布鞋,早就已经拍打干净了。
若他在落雨后归家,鞋子就不止是沾了灰了。
正如楚昱缈说的,她昨夜正要出门去拍打鞋子时落雨了,这才把布鞋放在了门边,一早起来,衙门里就来人了,以至于她压根没有心思再去顾及这些小事。
谢筝说到一半,雅间的门被轻轻敲了敲。
小二送了水进来,松烟后脚也到了,掏出一个布包交给陆毓衍,眼神却不住往谢筝身上瞟。
谢筝叫松烟看得莫名其妙的,刚想问两句,松烟就催着小二出去,他自个儿也走出了雅间,顺便带上了门。
“他瞧我做什么?”谢筝憋不住,转头问陆毓衍。
陆毓衍拍了拍桌上的布包,走到窗边坐下:“换上吧。”
换上?
谢筝不解,打开了布包,看着里头的东西,一下子就通透了。
一双足衣,一双绣花鞋,都是簇新的。
她在胡同里踩进了泥水里,足衣鞋子都湿透了,这是陆毓衍让松烟去准备的,也难怪松烟不住瞅她。
谢筝垂眸,低低道了声谢,背对着陆毓衍在桌边坐下,脱了鞋袜,她倒是没说让陆毓衍回避的话,便是她说了,谁知道陆毓衍会不会拿旁的话堵她。
帕子浸了热水,又绞干。
陆毓衍望着半启着的窗,想琢磨案情,耳边却是清楚的水声。
他还是偏过头看向谢筝。
姑娘家背影纤细,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双被遮掩着只露出了一小截的白玉足跟,连着细细的脚踝,似是他一掌就能握住。
陆毓衍凝神看着,直到谢筝收拾妥当,穿上了鞋子,他才收回了目光。
谢筝把换下来的鞋袜收好,这才起身开门让松烟进来。
松烟背身立在门边,见门开了,他转过身来朝谢筝笑了笑。
笑容尴尬又透着几分谨慎。
谢筝没法与松烟解释,干脆作罢,只说要紧事。
“楚家兄妹都不肯说,但这事儿还有一点蹊跷,”谢筝顿了顿,见陆毓衍示意她说下去,她道,“楚公子说,那诗是一时兴起所写,就收在家里,连博士们都没有看过,谁都不晓得他才是写诗的那个人。
段公子李代桃僵,不会把内情到处张扬,同窗知道他的水平,能猜到诗作并非他所写,但不至于晓得那诗出自楚公子。
既如此,今日大堂上,是哪一位考生报出了楚公子的名字?”
陆毓衍沉沉看着谢筝,桃花眼底猝然有了一丝笑意,越来越深,连唇角都微微上扬着,他漫不经心般点了点头:“说你机灵,还真是机灵。堂上指出原作实是楚昱杰的监生叫贾祯,是个例监,功课中规中矩,家产殷实,出手大方。”
例监是指捐资入了国子监的学子,靠得就是手中有银子。
门又被敲了敲,外头传来声音,道:“陆兄,我是贾祯。”
说曹操,曹操就到了?
见谢筝诧异,陆毓衍低声解释道:“这茶楼是他贾家的产业,他不去国子监的时候,多在这里。”
谢筝了然。
贾祯拱手进来,拉了把椅子在陆毓衍边上坐了,叹声道:“陆兄来了,怎么也不让人知会我一声?
不瞒你说,我心里慌得厉害。
好端端的,段兄叫人一刀捅死在河边,他明明昨夜还跟我一道吃酒的,你说说……
哎!楚昱杰那人吧,我跟他打的交道不多,但博士们都很喜欢他,就因为我的话,叫他下了大牢。
真要是他做的也就罢了,可他要是无辜的,我岂不是害了他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