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勉清死了,知情的只有何怀喻。
事已至此,不管是拐弯抹角地跟何怀喻打听,还是开门见山的询问,其中牵扯了一条人命,万一真是何怀喻失言影响了林勉清,那只要何怀喻不傻,就一个字都不会叫外人知道。
这条线就只能卡在这儿了。
陆毓衍抿唇,又问:“驸马让鸦青离京,他是否还有旁的事情忌讳公主?”
石青怔了怔,垂着眼睑,道:“秦公子的事情之后,驸马的处境并不好,却并非因为公主。”
这话只说了半截,但在场的都是明白人,听了也就懂了。
让林勉清处境艰难的是皇权,是林家的声望,是林家与秦家的姻亲关系。
林勉清与秦骏交好,秦骏出了那么大的事儿,相熟的表兄弟,谁能脱身出去?
若只是林勉清一人受非议也就罢了,可还连累了整个林家。
林家书香传家,林翰林一生美名,又因子弟尚了长安公主,林家更晋一步,成了皇亲国戚,突然落下来这样一个难堪的罪名,实在让整个林家颜面无光。
林勉清深陷其中,自然是不好的。
提起那一段日子,石青也有些讪讪然。
案子正是眼前的陆毓衍经手的,可人在其位、谋其政,陆毓衍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情,真要论起来,实在是秦骏罪孽太深。
石青伺候林勉清多年,对秦骏自然也极其熟悉,只是,谁能想到,人模人样的秦骏,背地里竟然是那样的狠毒之辈!
知人知面不知心,若是晓得,林勉清也就不会被连累了。
毕竟,林勉清与乐伶春风一度,仅仅是风流事,公主不高兴要闹要跳脚,是关起门来解决的,秦骏那里沾的却是鲜血,是人命案子,是砍头的罪名。
两者截然不同,只是到了最后,秦骏死了,秦家没了,这事儿却过不去,整个京城盯着的依旧还是林家和林驸马。
死了的秦骏,比不过皇家驸马,受茶余饭后的谈资的亲睐。
思及此处,石青暗暗替林勉清难过。
若当年没有长安公主的喜欢,林勉清不当这驸马,这些年定然能过得更加舒心些。
即便不娶温柔和婉的房大姑娘,京中也不乏门当户对的姑娘。
石青叹了口气,人生没有回头路,自家主子已经入土了,这一辈子也已经到头了。
别了石青,陆毓衍待着谢筝回了陆府。
客房里,依旧是年前谢筝住着时的老样子,一尘不染的,也没人敢动什么东西。
花翘替谢筝收拢了些入宫后能用的首饰,又整理了些内衬衣物,至于外衣,依着宫里规矩,陆培静会让人替谢筝准备。
竹雾和松烟回陆毓衍那儿去整理了,都是熟门熟路的,很快都备齐了。
谢筝又在屋子里扫了两眼,确定没遗漏什么东西,这才放下心来。
外头传来脚步声,花翘出去一看,进来道:“爷、姑娘,唐姨娘来了。”
谢筝微怔,看向陆毓衍。
陆毓衍亦是有些意外,摸了摸茶盏,道:“请姨娘进屋里来。”
帘子撩起,谢筝看到了唐姨娘。
算起来,谢筝亲自与唐姨娘打照面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,似乎是在一个多月前,偶有一回,在陆培元的书房外远远见过一回。
唐姨娘从来不自己来找谢筝,有什么事儿,都是桂嬷嬷和小丫鬟跑腿。
哪怕谢筝知道,唐姨娘的眼线人手在暗地里打量她,但唐姨娘自个儿,是轻易不露面的。
今儿个特特过来,倒是真的稀奇了。
似是顾及萧府大丧,唐姨娘也穿了身素净的,长发梳得整整齐齐,妆容淡淡的,甚至没有刻意遮盖眼下的青印子。
就这么一眼看去,谢筝觉得,孙氏看起来还比唐姨娘年轻许多了。
唐姨娘浅浅笑着,说得不疾不徐的:“晓得二爷在收拾东西,原本不该来打搅的,只是老爷与二爷这些日子都在萧府,我也只好在这个当口上见缝插针,过来一趟。
年前夫人捎年礼进京时,信上曾说,旧都的老太太想念京里养善斋的酱瓜的味道,还有德安坊的几样素点心,这些东西,原本是京中每年都送回旧都的,是我的疏忽,去年年礼时没有备下,接了夫人的信,再去准备时就晚了,那两家铺子年前没有余货给我们府了。
我本来琢磨着年后化了冰,再备好了让人送往旧都去,结果萧府老太太没了……
我想,二爷回旧都去,路上要是方便,能否先捎一些给老太太?等天再好一些,我再让人多送些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