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念头到底是怎么来的,张丰此刻已经模糊了,好像是有一天,金岳明与他说,不能打刘维安出气,不如就收拾刘维安的芦花鸡,叫他气恼又无可奈何。
张丰一听就应了,对付一只鸡,还真难不倒他。
在饲料里添些东西,就能让鸡一命呜呼,想到事成之后刘维安的脸色,张丰就忍不住雀跃。
后来,这主意又变了。
他一个小木匠动不得刘维安,小伯爷这样的贵人难道还不行吗?让他们两人闹起来,小伯爷对着刘维安拳打脚踢,一样能解气。
给芦花鸡下的毒,便挪到了黑羽大将军头上了。
再往后,便生出了浑水摸鱼的心思,直到最后,成了趁乱杀了刘维安。
如何布局、如何脱身,那将军坊里到底是什么模样,都是金岳明教给他的,他照着两人商量好的,摸不上二楼,毒害了黑羽大将军,又在假山洞里藏了干净衣裳,在杀人之后穿上身,就此脱身。
一路变化,张丰此刻回想起来,身子都忍不住发颤,他都不知道,自个儿怎么就一天又一天,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了。
所有的一切,都和最初的想法大相径庭。
而他的结局,也不是带着年货回乡,而是在这大牢之中。
“哈……”张丰苦笑摇头,他的心中住着一只鬼,就这么拖着他,一步一步下了地狱。
视线从谢筝与陆毓衍身上划过,张丰不由又想,那只鬼,是不是就是金岳明呢……
金岳明对于他而言,到底是恩人,还是傀儡的操纵者。
“我想不明白了,”张丰喃喃道,“不管怎么样,杀人的都是我,要砍头的也是我……”
陆毓衍沉声道:“主犯、从犯,是不同的,案子定下来,传回你家中,你是希望当一个处心积虑的凶手,还是被人哄骗着上了当的人?”
张丰愣怔,直直看着陆毓衍。
他想当人呐,哪怕是杀了人,也想罪名轻一些。
他活不下去了,可他的父亲还要生活的,有个上当受骗的儿子,也比有个主犯儿子强些。
张丰痛哭着,扒着木栏,道:“也许,是我稀里糊涂的,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吧,所有的经过,与金老爷说了什么,我记得清的,我都会说的。”
陆毓衍颔首,道:“过会儿主簿会过来,你一五一十说就好。”
张丰不住点着头。
谢筝和陆毓衍转身往外走。
廖普见他们离开,怪笑着道:“我要是你,就把什么事都往那金岳明身上推,死道友不死贫道,是吧?”
张丰抹了一把脸,目光沉沉。
就是因为廖普把事情推给了刘维安,这才有了后头的发展。
张丰气鼓鼓道:“可我并不是你。”
他要说实话的,他若是胡言乱语,他不仅不敢见老父,也没脸去地下见廖张氏了。
走出了地牢,外头已经冷飕飕的,却比里头好多了。
谢筝不由舒了一口气。
陆毓衍伸手握了握谢筝的手掌,入手微凉,他不禁皱起了眉头,道:“手炉凉了,怎么也不换一个?”
谢筝笑了,道:“我还没那么冷,倒是你的腿,吃得消吗?”
“不妨事。”陆毓衍一面说,一面牵着谢筝往前走。
谢筝顿了顿,想抽手出来,对方却丝毫不放开,她的心不由就咯噔一声。
暗暗叹气,谢筝知道了,陆毓衍的腿定然是不舒服了,他怕走在前头叫身后的谢筝看出来,这才固执地要让她并肩而行。
不想她担忧,偏要一个人顶着。
谢筝又是心疼又是无奈,倒也没跟陆毓衍争,只是不住想,等晚些回去了,一定要亲眼盯着,让他暖了伤腿,再涂上药酒。
第二百六十八章 刺激
书房之中,杨府尹翻看着手中的册子,眉宇渐渐松开了。
这一份是主簿刚刚去大牢里,依着张丰的讲述给记下来的。
张丰说得很仔细,没有把自己杀人的罪过都推出去,但也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经过。
有了这份证词,衙门里就能让金岳明过来,好好问一问话了。
眼看着案子能结了,杨府尹很是高兴,大手一挥,让人去把金岳明带来。
大堂上,金岳明行了礼,直着背站在那儿。
杨府尹沉声问他:“当日将张丰带进将军坊的,可是你?”
金岳明颔首:“是。”
“给他指路,让他晓得将军坊布局的,是不是你?”
金岳明依然点头: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