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如师哈哈大笑。
看看,这就是聪明人。
聪明人做聪明事,说起话来就是爽快。
要是他底下那几个有陆毓衍一半聪明,他还需要来跟陆毓衍做交易?
陈如师越想越伤心,这趟浑水已然是不蹚也不成了。
只看陈如师反应,陆毓衍就明白了他的选择,下颚朝谢筝方向抬了抬:“大人为何会那么猜?”
陈如师道:“原也不会往那处想,正好是金仁生那案子给了我启发。保德庵大火里少了的人活了下来,那镇江大火里失去踪影的豆蔻,又去了哪里?亦或是当时死的就是豆蔻。”
谢筝和陆毓衍交换了个眼神。
陈如师也不追问谢筝的真实身份,继续卖了个好:“我是怕麻烦,火速结了案,可话说回来,要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把案子压住没继续往下查,小姑娘,你以为你能走出镇江府?”
谢筝抿唇。
回忆当日状况,若是陈如师听了章家嬷嬷的话,下令继续往下查,谢筝定然会站到明处自证。
李三道会和这次一样成为弃子,但背后之人的踪影,未必能有所进展。
而活下来的谢筝,也许会像陈如师说的,走不出镇江府。
只是,这一切也就是推断罢了。
谢筝沉吟道:“陈大人的意思,谢家上下还要感激您了?可话又说回来,当日查下去,死的是李三道,大人给了我走出镇江的机会,我们今日所得,会比当日不走得到的多吗?”
“嘿!”陈如师一股气堵在了胸口,“你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啊!我卖你个好,你笑呵呵接着就行,非要说穿了。这么顶真,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谢筝眨了眨眼睛,既然是交易,陈如师势必要拿出些有用的饵料来,亏本的生意,陈如师不做,她和陆毓衍一样是不做的。
陈如师给自己倒了盏茶,一口饮尽,道:“你是谢筝也好,豆蔻也罢,我不关心。做人不能太顶真,顶真要是有用,谢慕锦就不会死了,这世道啊,就是如此,难得糊涂!”
谢筝捏紧了指尖,努力让声音不颤抖:“陈大人知道谢大人因何而死?”
陈如师自嘲一般笑了:“我如何不知?我在官场起伏二十余年,谢慕锦外放镇江,不如说是因为我这个上峰万事不管。
我管个屁!
这旧都城,多少世家盘根,谁家没有养坏了的公子哥?
哪怕不是杀人放火,可我能管得了谁?
连圣上都不敢轻易动的旧都世家,我一个父母官,哈哈,的确是父母官,儿女都是债!
没有人不想当一个好官,曾经,我也想。”
陆毓衍沉沉打量陈如师。
江南士族、旧都世家,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,向来共进退,搁到历朝历代,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。
陆毓衍自己就是世家出身,很清楚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,别说陈如师就是个应天知府,哪怕是没迁都之前,作为皇都,内里也有世家与寻常官宦的分歧。
陈如师做官,哪怕称不上一个好官,起码也不是个昏官。
“谢慕锦在查的东西,本不该他碰,以卵击石。”陈如师摇了摇头,“他想知道绍方庭的事情。”
陆毓衍敛眉,陈如师能说出绍方庭来,可见他是真的知情,而非投机取巧,想谋些好处。
思及之前与谢筝说到的旧事,陆毓衍问道:“陈大人与绍侍郎相熟吧?同时衡州府出身,又是永正八年的同科进士。”
陈如师点头又摇头,叹道:“你说得对,也不对。我与绍方庭,不仅是同乡、同科,我们还是同窗。
说得再简单些,我们住一条街,跟着街头书馆的先生开了蒙,又一道师从郑敬致先生。
后来,他被柳大儒收作关门弟子到了旧都,我去了岳麓书院。
头几年还书信多些,后来因着些变故,联系少了,直到永正八年在京城重遇。
柳大儒名气太盛,他又是关门弟子,所以很少有人知道,我与他自幼相识。”
谢筝算了算时间。
柳大儒收绍方庭时,是先帝爷的康安十八年,那年秋末,先帝爷驾崩,圣上登基,次年改年号为永正。
头几年书信来往,后几年的所谓变故……
“永正三年,后宫选妃,齐妃娘娘正是这一年进宫的,”谢筝问道,“陈大人说的变故,应当是这一桩吧。”
陈如师笑了:“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。娘娘呀,小时候看起来平平,谁想到她在几年后会入宫封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