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府尹摸着胡子:“把人提到堂上来。”
钱福保被两个衙役架着扔到了大堂上,瞧见坐在大案后头的杨府尹,他唆唆哆哆的,跪地求饶。
杨府尹懒得跟他说废话,一拍惊堂木,先打一顿板子再说。
打板子的衙役都憋着一肚子火,下手极重,能痛得钱福保死去活来,又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。
钱福保起先还嗷嗷大叫,等挨了几十板子,连叫都叫不出来,只能趴着直喘气了。
杨府尹哼了一声,道:“老实交代吧。”
钱福保痛得说话岔气,结结巴巴道:“要说的,在村子里都说了,小民不是存心的,没想到会……”
“胡说八道!”杨府尹把惊堂木拍得噼里啪啦响,把陆毓衍提出来的疑点一条条列出来,“别跟本官说什么运气使然,你直接交代吧,到底是什么人,让你谋害古捕快性命?”
钱福保一张脸白得跟抹了一层面粉似的,连连摇头:“哪有什么人,真的是意外……”
杨府尹啐了一口。
陆毓衍上前,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钱福保,道:“你也不是头一回调戏良家妇人了,这事儿民不举官不究,前几回都是掏些银子收场,而你钱福保最不缺的就是银子。
这一次,即便让古阮抓了个现行,也不见得会挨板子,以你素日行径,你会直接拿银子让袁姑娘莫要告你,也给古阮塞上一些,这事儿和稀泥,你没有逃跑的必要。”
“我、我这不是慌……”钱福保梗着脖子想辩白。
陆毓衍打断了他:“你的目的是古阮的性命,引到崖边,让他失足摔下去,你再回来喊人,是为了让官差们认为,古阮失足是意外,而不是谋害,若不然,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。
为此,袁姑娘必然是帮凶,你们就是在村口处等古阮的,否则时间不会那么凑巧。
已经使人去请袁姑娘了,你能扛得住这顿板子,她行吗?
到底是什么人让你害古阮的?”
钱福保咬着破了皮的嘴唇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谢筝站在堂外看着,她清楚陆毓衍所说的都是推断,而不是真凭实据,钱福保哑口无言,是因为陆毓衍的推断是正确的,他心虚了。
背手而立的少年人,一字一句都带着自信,不是试探,而是陈述。
有那么一瞬,谢筝想起了她从前悄悄绕去前头看谢慕锦审案时的样子。
她的父亲,也是如此的胸有成竹,掷地有声,一双眼睛仿若看透了所有事端。
谢筝曾十分好奇,以为父亲无所不能,什么都知晓,谢慕锦却哈哈大笑。
谢慕锦不说什么邪不压正的大道理,他只是说,他相信自己的判断,不管有几成把握,都要像十成十一般述说,对还是不对,堂下跪着的人的神态举止会告诉你答案。
谢筝垂眸,她想,她在陆毓衍身上,看到了谢慕锦的影子。
第一百一十章 诓骗
钱福保僵着脖子。
从他的角度,看不到堂上坐着的杨府尹,也看不到两侧站立的衙役,他只能看见他们的鞋子裤腿。
沾了些泥,算不上干净,一如他自己的鞋子,沾满了那村庄外头的淤泥,是他在那条山道上引着古阮疾跑的证据。
他又努力抬了抬下颚,视线上移,他看到了陆毓衍腰间的那块红玉。
艳红艳红的。
他闻到了血腥味,是他挨了一顿板子之后皮开肉绽,可他想起来的却是古阮从山上被背上来时,他亲眼看到的那一口喷出来的鲜血。
撑在地上的手指不禁用力抓着青石板地砖,指腹破皮,他浑然不觉,心里剩下的唯有惊恐。
原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,却被面前的人赤/裸/裸地把伪装撕开,将真相曝露出来。
亏就亏在了这场大雨上吧?
若不是雨水造成地面湿滑,他还能辩驳几句,可现在,陆毓衍的话语让他无从反驳。
那些都是真的,他要如何给自己开脱?
但就此认下,他也不甘心,他害死的是个捕快,如今落在人家兄弟手里,便是认下了,也讨不到半点好处。
钱福保咬紧了牙关,他不认。
马福见钱福保闭嘴装死,气得真想再拿板子打他一顿。
陆毓衍垂着眼帘看他,不疾不徐道:“你家的布庄生意还成吗?”
钱福保愕然,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毓衍。
这是审案子?这分明就是威胁他!
若他不把事情说出来,不仅仅是他,连他一家老小都不得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