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坊司的乐伶们与官家子弟总有些不能说透的来往关系,李司乐把陆毓衍也归在了其中。
陆毓衍也听出来了,丝毫不恼,道:“那夜宋玉澜与戏班一起在萧府唱戏,我曾闻到了血腥气,不知李司乐能否告知,当日到底生了什么?”
李司乐的眸子倏然一紧,冷声道:“陆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?呵,当夜去萧府唱戏的多为女子,有点儿血腥气又有什么奇怪的。”
“也没有旁的意思,”陆毓衍眉梢一挑,似笑非笑看着李司乐,道,“我就想知道,宋玉澜、程芷珊,她们两人平日与何许人往来,与其他世家子弟关系如何?”
李司乐嗤笑一声,不悦极了:“公子问我,我又怎么会知道,这儿是教坊司,不是窑子花楼!”
陆毓衍仿佛对李司乐的怒气浑然不觉,依旧照着自己的步调,指尖轻轻点着椅子扶手,道:“司乐,这两年教坊司到底病故了几人?报到衙门里的失踪的人数,只怕不太对吧?”
李司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。
教坊司里,昨儿个还好好练功排戏,天一亮就不见踪影的例子,说多不多,说少,那绝不是他们往衙门里报上去的那般少。
乐伶戏子都在花名册上记着,每一个的来去都要清清楚楚的。
他们这些掌管教坊司的,不报不行,报多了,又成了管理不利,为了抹平,就会弄出些病故的来。
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,但叫陆毓衍这般直截了当问出来,就有些故意找事的意思了。
陆毓衍道:“各处做事有各处的规矩,李司乐掌管教坊司,自然也有做事的办法规矩,我对那些不感兴趣。”
李司乐闻言,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。
听听,这像话吗?
这是明晃晃的威胁!
若不把他感兴趣的事情说说明白,陆毓衍和顺天府就要把教坊司这几年的册子都好好查一遍了。
真查了,还怕他们查不出一点花来啊?
到时候别说是他李司乐,另几位奉銮、司乐,一块儿倒霉。
啊呸!
他已经是倒霉透顶了,来管这乌烟瘴气的教坊司,真是倒了血霉了!
李司乐气得胸口起伏,偏偏陆毓衍一副稳如泰山模样,越让他气不顺了。
他蹭得站起来,走到窗边,一把推开了窗户,外头凉爽的秋风让他稍稍缓过了些,良久,转过身来,沉沉看着陆毓衍,道:“她们平素与谁往来,不在我的管辖之内。
她们会往来的官家子弟,原本就不是我这么个小小的司乐可比肩的,我又怎么敢去指手画脚?
说句直白点的,教坊司里的乐伶戏子,都是犯官家眷,原本出身就不低,指不定在落到这儿之前,就与官家子弟相熟呢。”
陆毓衍也不管李司乐睁眼说瞎话,起身走到堆着厚厚卷册的书架旁,长长手指慢慢沿着册子滑过:“中秋去萧家唱戏的名册,司乐应是记得清清楚楚的,宋玉澜和程芷珊的出身,司乐总该晓得了吧?”
李司乐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里,他哪里还能说不知道?再说不知,一会儿指不定衙役就来查册子了。
他们一个教坊司,在顺天府跟前,根本抬不起头来。
李司乐憋着一股气,从架子上找出了当日去萧府的名单,摊在陆毓衍跟前,又咬牙切齿说了宋、程两人的出身。
谢筝记性好,扫了一眼名单。
陆毓衍随手指了两个名字,道:“请李司乐将这几人寻来,我仔细问问那天的事儿。”
李司乐唤了人来,交代了几句,哼了一声开门送客。
陆毓衍告辞,不疾不徐离开。
谢筝低声与他嘀咕:“这李司乐,似是对他的官职很不满意?”
教坊司这样的地方,虽然李司乐张口说不是“窑子红楼”,但他话里话外展露出来的态度,根本就是将此处当风月场看待的。
念书入仕,想要在官场上大展宏图,却不得不进了这么个地方,升迁恐是无望,对满腔抱负之人,憋着一股气也不奇怪了。
他无法拒绝掌柜教坊司,又从内心里看不起这里的人与物,以至于戾气深重。
李司乐对陆毓衍不客气,不也是仗着几句口头义气,陆毓衍不至于揪着他不放吗?
谢筝抬眸看陆毓衍,好端端的,不仅被人当作与乐伶交往的纨绔,还平白受这么顿气……
陆毓衍似是真的不计较那些一样,低声与谢筝道:“少不得再问问其他奉銮。”
谢筝颔,那李司乐如此不屑与坊内乐伶接触,对于她们的私事,只怕真的知晓得不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