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青回头,密密匝匝的树荫下,正瞧见沈承正慢悠悠的坐在那树桩上。除此之外,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。登时便有些恼火,瞪了陆安一眼:
“亏你还是什么国公府大管家,端盆水都毛毛躁躁的,中邪了不成……”
“中,中邪了,”陆安喃喃着,“大公子,中邪了……”
梅夫人当初可不就是在那棵树上自缢而亡的,不然那么大一棵怕不有上百年的古树,怎么会直接锯了当柴烧?而大公子,怎么就敢坐上去?
嘟哝声虽小,张青这等武人却依旧听得清楚,惊得脚下也是一踉跄。
这边的混乱,沈承却是丝毫未放在心上,只定定的抬头望着虚空——
凉如水的月色,斜逸而出的茂盛枝丫,挂在上面死不瞑目的瘦弱女人……
是啊,青天白日里,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和婢女当着自己的面滚在一起,是个女人都无法忍受吧?
甚而那个婢女为着讨男主人的欢心,还装模作样的请主母一起……
堂堂国公府夫人,竟是连个娼妓都不如……
“爷——”张青喉咙仿佛被人捏住似的,连头都不敢抬——
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,爷这样的盖世英雄,怎么可能会落泪?
外边裘氏却已是收拾好出了门。
既已决定了要和杨家联姻,自是先要好好请个媒人。
裘氏想来想去,还是娘家嫂子周氏最合适——
想要拿捏继子,这件事办成之前,还是谨慎些好。不然消息传出去,以继子桀骜不驯的个性,真闹腾起来,怕是不好收场。
当下坐了车径直回了学士胡同的娘家。
待进了府门,正好碰见一脸郁气要出门的周氏,裘氏不禁大为诧异,忙上前拦住:
“嫂子这是怎么了?”
“那个杨家,简直是欺人太甚!”周氏却是气的直喘粗气。
“杨家?”裘氏心里一凛,试探着道,“莫不是,太子宾客杨大人家?”
“什么太子宾客!”周氏却是脸色怨毒,“叫我瞧着,分明地地道道的泥腿子罢了!”
不怪周氏愤怒——
之前裘妃要求泽哥儿和杨家联姻时,周氏本来是满心的不情愿的,待得后来云之锦事件,才转变了主意——
幼子是娇宠着长大的,每日里只知享乐,于仕途经济根本一窍不通,真是娶了那杨氏女,这世的生活定可过的逍遥自在。
那里想到裘家纡尊降贵,请了媒人上门问询,却说不过两句话,那杨泽芳就沉了脸,言下之意,竟是根本看不上自己儿子。
听闻回禀,周氏简直气乐了——
世上竟有这等不识抬举的!也就是贵妃娘娘一再传话,不然,自己才看不上那杨家门第。
倒好,还就鼻子朝天,不知道自家几斤几两重了。
“杨家人竟然连泽哥儿都给拒了?”裘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更是暗暗庆幸,亏得自家没腆着脸上门求亲,不然凭着沈承烂大街的臭名声,怕是更会吃个没趣。
“可不。”周氏气恼已极,“咱们家是什么人家?这般鲜花着锦的时候都敢这么着,可见这心里,根本就没把裘家放在眼里,亏贵妃娘娘还一再跟你兄长说,见了那杨泽芳,要多多礼遇……”
“嫂子又何必同这等人家生气?”看周氏气的不轻,裘氏忙劝道,“是他们没福,咱们泽哥儿这样的容貌,这样的才情,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儿没有?杨家既是这般不识抬举,非要自己个作践自己,咱们成全他便是,到时咱们只要放出些风声来,看还有哪家敢娶?”
“风声自是要放出去的,裘家看中的媳妇,就不信有哪家敢抢。”周氏长长吐出口郁气,“只是那杨氏女,我还非要给泽哥儿娶了。”
周氏这话倒是有八成的把握。
前儿个进宫,听贵妃娘娘的意思,让泽哥儿娶了那个丑女,无疑有些委屈了,索性请个赐婚的恩典,到时候再赏给泽哥儿个一官半职,即便挂个名,说出去也好听不是?
贵妃娘娘既有这样的恩典,周氏要娶杨氏女的心思自然越发热了。且听做媒的李夫人讲,那杨氏女在娘家地位绝非一般闺阁女儿可比,一个哥哥又是个不成器的,真是那样的话,到时候不怕那杨泽芳不尽心尽力的扶植泽哥儿。
至于说今时今日的羞辱,待得那杨氏女进了门,看自己怎么让她站规矩。
“赐婚?”裘氏就怔了一下,据自己所知,宫里太妃娘娘好像对杨家母女颇有好感的样子,当今皇上又是至孝之人,十有八九不会拂了太妃娘娘的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