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二婆子哀嚎一声,扬手甩了甘果儿一个耳刮子:“段家老大会有造化?不过是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,能有什么体面?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啊你!明明知道这都是害了奶奶的东西,你还不收手!你这是、你这是!”
甘二婆子越说越激动,原地转了一转,见墙角有一把鸡毛掸子,她几步过去抄了起来,扬手就往甘果儿身上打:“孽畜啊!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畜来!当初你大病一场,全靠奶奶才能救回来的,你倒好,不想着给奶奶报恩,还做出这等事情来!我打你死,我打死你一了百了!当初就不该救你,不该生你!”
甘果儿吃了两掸子,痛得直叫唤,甘二婆子追着打,引来院子里一阵指指点点声。
楚维琳低声与红英:“段家老大是谁的丫鬟?”
红英几乎咬碎了银牙,狠狠道:“还有谁?自然是颜姨娘!”
楚维琳抿唇,面前浮现了颜氏那张乖巧又小心翼翼的脸庞,一举一动里都带着谨慎,却不知道,竟然是一朵黑心肠的白莲花。
深吸了几口气,楚维琳吩咐红英道:“就算是颜氏,靠甘果儿一个人的片面之词是不够的,便是把段家两姐妹拉扯进来,颜氏一样可以弃车保帅。”
红英听得明白,颔首道:“夫人说得对,颜姨娘摆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来,再掉几颗眼泪,就能把自个儿摘得一干二净了。”
“大姐夫那儿,我去说。”楚维琳下定了决心,便使人引路,去寻贺淮卿。
贺淮卿在书房里看书,听说是楚维琳来了,他不禁皱了皱眉头。
不管说的是什么事情,两人毕竟是姐夫与小姨子,私下见面说话并不合适。
贺淮卿知道楚维琳一定清楚这一点,可楚维琳还是来了,要说的定然是要紧事,他琢磨着要请颜氏过来作陪,就被楚维琳抬声打断了。
楚维琳站在书房外,提高了声音,道:“姐夫,曾医婆今日送药来,说是有些话要和大姐夫交代一番。”
既然是曾医婆一道来的,贺淮卿便没有再犹豫,请了她们入内。
让丫鬟上了茶,贺淮卿问曾医婆道:“维琇到底是什么病?您送来的药丸能治好吗?”
曾医婆看了一眼楚维琳,见她颔首,便道:“之前我已经与府上老太太交了底了,大奶奶是中了哈芙蓉。”
贺淮卿的面色凝重了,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,不解地摇了摇头:“好端端的,怎么会中了哈芙蓉?这可不是内院里会出现的东西。”
“就是如此,”楚维琳接了话过去,把甘二婆子发现甘果儿才小厨房里之后的事情,一五一十都说了,甚至是直截了当地提了颜氏的名字,让贺淮卿的面色愈发难看了。
“她连一个虫子都不敢踩,怎么会……”贺淮卿不信。
楚维琳就知道贺淮卿不会信,摇头道:“我作为她的亲妹妹,见她中了这等毒,心中伤痛无法用言语表达。大姐夫,大姐与你成亲数年,生养了两个哥儿,这么些年来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。我知道,大姐夫喜欢颜氏远胜我大姐,但你更知道轻重,这事情绝不会是你授意,让大姐出事后给哪个人腾位子。
我也相信,大太太即便与我大姐有矛盾,也不会起了伤人性命的心思。”
贺淮卿听到这里,不禁点了点头。
对于发妻,虽不至于如对颜氏一般喜爱,但在贺淮卿心中,总归是明媒正娶的妻子,也是他儿子们的母亲,再说洪氏,贺淮卿打心眼里相信她,若楚维琳说洪氏一句坏话,他根本听不进去后头的话了。
楚维琳顿了顿,又道:“哈芙蓉不是普通东西,大姐夫寻了这么多大夫看药方,都没看出端倪来,要不是这位曾医婆正好在绍城,大姐的毒继续耽搁下去,是要损了性命的,而且是叫所有人都闹不明白地损了性命。
今日,她能够用哈芙蓉来对付大姐,往后呢?等她生养了儿子,会不会对桐哥儿、元哥儿下手?若大太太坚持嫡长子为尊,她是不是连大太太都不放过了?
大姐夫,这其中的利害关系,你比我清楚,你该明白,我是不是信口开河的。”
贺淮卿半垂着眼帘,许久没有说话。
他想相信颜氏,应该说,他信颜氏已经久了,久得成了习惯,无论是谁质疑颜氏,他即便不好在台面上反驳,在心中也是嗤之以鼻的。
可楚维琳这番话,让贺淮卿有些动摇,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这种动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