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维琳太清楚老祖宗的为人了。
晨安只是有可能,翠玉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好女人,但常郁晖和常郁映却是如假包换的常家子孙,两者之间如何选择,根本不需要犹豫。
只不过,再决绝,再果断,事后知晓这些旧事,一样会堵心得厉害。
腊八过后,邢柱喜家的就在府衙里安顿了下来,说是安顿,不如说软禁,吃喝不曾亏待,可也不能随意走动,守在屋外的丫鬟都是水茯挑出来的,嘴巴严实,做事踏实,绝不是那等眼高手低的人。
邢柱喜家的知道自己处境,她是个老实人,经历了丈夫的病,知晓了翡兰的死,又在街头滚打当过乞丐,到现在,也不挣扎折腾了,由着楚维琳安排她。
楚维琳听水茯禀了,放心之余,也有些唏嘘。
等到了腊月下半,年味越发浓了。
府衙里,腊月二十封印,常郁昀一下子空闲下来了。
平日里,他已经是努力抽出时间来陪伴妻儿了,可他依旧觉得不够,封印之后,城中没有什么大事体,他就一心留在府中陪伴。
和乐融融的日子让人舒心,连丫鬟婆子们的脸上都满满堆起了笑容。
小年夜里,满娘依着楚维琳的吩咐备了热气腾腾的锅子。
霖哥儿也喜欢,直到方妈妈不肯让他吃了,才撅着嘴作罢。
楚维琳一面逗儿子,一面道:“算起来,舅父应该已经到海州了吧?”
常郁昀抿着酒,道:“该到了。”
返家的路永远是匆匆的,江谦惦记着家中情况,又临近过年,这一路一定是快马加鞭,若是行程顺利,五六天前就能到海州了。
“真好。”楚维琳笑了。
能平安的和家人在一起,真的很好。
过了小年夜,就是霖哥儿的生辰。
霖哥儿还小,对生辰也没有什么概念,却格外喜欢寿面的甜汤,面条没吃几筷子,甜汤喝了一大碗,没一个时辰就尿了裤子,一身新衣服糟蹋了,哇哇直哭。
楚维琳又好气又好笑,虽然往日一直在教霖哥儿尿急时要和大人说,霖哥儿也算聪慧,基本都记住了,像今天这般没点儿征兆的也很少见。
想到孩子还小,她也舍不得责备,赶紧让他换了身干净的。
外头时不时会响起零星的鞭炮声,这声音在除夕夜里达到了顶点。
年夜饭摆在了花厅了,除了他们一家子,也给丫鬟婆子们置了两桌,热热闹闹的用了团圆饭。
回屋里时,外头鞭炮放得热闹,抬头就能见到烟花绽放。
霖哥儿喜欢烟花,常郁昀让他坐在自个儿的肩头,逗得儿子哈哈大笑,楚维琳站在一旁,不禁也弯了唇角。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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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三百二十章 年关(八)
景德二十五年的元月就这么到来了。
三更已过,霖哥儿撑不住,早早就睡了,楚维琳想要守岁,此时也迷迷糊糊地靠着常郁昀打盹。
只常郁昀一人,了无睡意。
从重新开始,一直记挂在心中的景德二十五年。
前世的这个元月,因着朱皇后宾天大丧,京城里并不热闹,甚至是压抑着过了年。
而七月盛夏,圣上突然驾崩,三皇子继位,九月里,赵家抄没,牵连了永王的旧案,根本逃脱不得,连大赵氏都被牵扯其中,一封血书让当时已经分家的常府都风雨飘摇。
十月末时,常府抄没。
不仅仅是老宅,分家出去的其余三房一个没拉下,除了远在明州的常恒淼和涂氏,其余人都被关押了起来。
那一年的冬天又格外得早,十一月初时,已经是大雪纷飞了。
常郁昀还记得,地牢之中昏暗无光,过了最初的几日,他连白日夜晚都分不清了,直到一袭红裘的楚维琳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思及此处,常郁昀不由收紧了箍着身旁妻子肩膀的那只手,烛光之中,楚维琳的睡颜平静里带着些俏皮,小巧红唇微微启着,九个月的身孕让她整个脸都显得圆圆的,虽然不施粉黛,但气色好,整个人都显得精神。
与当日地牢之中,虽是同样的年纪,却不像同一个人。
就好像今日的他和地牢之中胡渣满面的他,就像是相差了十几岁一样。
楚维琳的生命结束在二十五年的隆冬,常郁昀熬到了新元年的开始,却等不到北疆春色,他们的一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。而现在,生活到底是不同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