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佞妆(539)

  可她如坐针毡,她觉得,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,在指责常郁晔的同时,也在指责她。

  卢氏心里闷得慌,她望着面前的瓷器碟子,釉色清透,边上一角点缀了寒梅,那一抹红色跟尖刀一样刺得她胸口发痛,她想起了红笺眉心的那一颗朱砂痣。

  做丫鬟时乖巧伶俐,做姨娘时规矩得体的那个女人,却是那般的不本分!

  当初卢氏好生同情过红笺,觉得红笺与一般的妾室不一样,她不是甘愿当了姨娘的,她是被逼无奈的,她不会争宠不会惹事,她一直那么安安静静的,一心伺候主母,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,她都不抱怨,连卢氏都觉得她格外可怜。

  哪里知道,一切都是假的,假的!

  一出大戏,一出早就写好了剧本的大戏,她还在为了红笺的喜怒哀乐而起伏心情,却不知她自己也是这剧本里的一个角色,一个惹人笑话的角色。

  若红笺是常郁晔的妾也就罢了,丈夫偏宠妾室,对妾室念念不忘,卢氏大可以摆出一副大度模样来装贤惠,可偏偏,那是她公爹的妾!

  这算是什么事情?还有没有伦常可言?

  卢氏一直被蒙在鼓里,直到常郁晔酒后失言才发觉真相,可她不敢说出来,她一直忍着,直到忍无可忍喊了那么一声,却叫徐氏与楚维琳听了去。

  娘家人上门来时,卢氏没有吐露一句真话,心里的苦她自己闷着,因为她丢不起那个人!

  可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,她的人,早就丢干净了。

  而她,却只能坐在这里,强装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,强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。

  老祖宗气息不顺,抬眸见卢氏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,她心里更加不痛快,段嬷嬷帮着顺了几口气,才稍稍舒坦些。

  屋里静悄悄的,没有哪个再动筷子,只常恒翰闷头把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。

  柳氏面无表情坐在那儿,桌下叠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悄悄握紧了,这样也好,她什么也不用做,不用连累了贤妃娘娘,就能先把这些人一个个逼疯了。

  她知道卢氏是无辜的,甚至有一些同情卢氏,可静下心来想一想,要怪也只怪卢氏嫁给了常郁晔,而且还付出了真心,识人不清。

  就跟柳氏自个儿一样,也是识人不清,才会叫常恒逸瞒了二十年。

  亏得,没有叫他瞒了一辈子,若不然,她以后无颜去地府里见姐姐了。

  好好的一顿团圆饭,最后不欢而散。

  老祖宗又累又乏,回屋里歇下了。

  楚伦歆扭头看了楚维琳一眼,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,她只说了一句“路上小心些”。

  楚维琳系了斗篷,回身确定了霖哥儿穿得足够暖和之后,与常郁昀一道往外走。

  院子里的灯笼还亮着,院子中间,两个跪着的人影格外醒目。

  老祖宗罚跪,即便是下着大雪,也没有人敢上去撑伞,常郁晔和常郁晓都是直接从屋子里出来的,没有披斗篷,浑身都冻僵了,肩上头上全是落雪,身上湿透了。

  常郁昀看了一眼,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。

  徐氏心急,拉着卢氏说着话,卢氏闷声不响的,徐氏只好东张西望,看看有没有人能帮着说几句好话,这么跪下去,可是会出事的。

  楚维琳看在眼里,忽然想起了前世时的自己,也是跪在这个位置上,跪到扛不住了为止。

  应该说,不仅仅是楚维琳,涂氏跪过,连大赵氏也曾经跪过。

  老祖宗罚起媳妇们来素来厉害,却从未在大雪天里这般罚过,此刻跪在这儿的是常郁晔和常郁晓,可见老祖宗是动了大肝火了。

  常恒淼搓了搓手,张口便是白气,他摇了摇头,在徐氏感激的目光中走向了常恒翰,道:“寒气入髓,可是要出大毛病的。”

  常恒翰睨了常恒淼一眼。

  常恒淼低声道:“你别怪做弟弟的讲话直接,长房如今就岚姐儿和聆姐儿,一个哥儿都没有,他们两个冻坏了身子骨,长房以后怎么办?指望连亲事都没定下来的郁晖?还是说,你要跟我们几房伸手不成?”

  这话讲得不仅直接,而且难听,常恒翰气得吹鼻子瞪眼,可常恒淼的话却又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
  恭字辈男丁太少,这一直都老祖宗的心病。

  常恒翰也不想真让儿子们折损了身子,可老祖宗罚的,他没有叫起的道理。

  常恒晨过来打了个圆场,道:“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,依我看啊,让他们两个去祠堂里跪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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