胸口之中,似是有什么东西翻滚喷涌而出,如决堤之水一般,常郁晔一把揽住红笺的肩将她带到怀里,不管那汤水洒了两人满身,他只是紧紧抱住了红笺。
红笺傻傻呆住了,她瞪大了眼睛,仰头看着那一轮圆月。
那皎洁清澈的月光,温柔如水的月光,即便沐浴其中依旧遥不可及的月光……
就向常郁晔一样。
红笺没有推开常郁晔,她哽咽着道:“大爷是在想念太太吧,奴也很想太太。太太在的时候,虽然对奴严厉了些,可有主母在,总比如今这样的日子好些。奴从未怪过太太,太太心里苦,奴是知道的。奴有时候会想,等新太太进了门,我们这些人又要去哪里?”
提及了大赵氏,常郁晔的身子有些僵了,红笺是在点醒他,他现在抱在怀中的人是他父亲的妾。
常郁晔缓缓松开了些,双手依旧扶着红笺的肩,笑容苦涩:“那天的事,你不敢怪我,我却不会忘记,是我对不起你。等过些日子,我想法子让老祖宗放你们出府,到时候,我再补偿你吧。”
红笺怔怔望着常郁晔,直到对方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落了一吻,她才回过神来,哭着道:“大爷,奴不值得你如此。”
常郁晔笑得苦涩,他终是放开了红笺,转身离开。
红笺站在原地,遥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再也坚持不住,蹲下身来掩面痛哭。
有那么那么多的话压在心口,有那么那么多的事想告诉常郁晔,可红笺不能说。
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成了这个局面,最开始时,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的,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错?
明明她做了那么多错事,明明连那一天的事情都是她在算计,用她的身体在算计,可常郁晔就是认真了。
一闭上眼,红笺就能回忆起常郁晔醒来时惊愕得手足无措,却又一遍遍安慰自己,一遍遍赔礼道歉的样子。
如果常郁晔知道了真相,还会这般怜惜她吗?
一定会恨死她了吧?
红笺坐在地上,泪眼婆娑望着空中明月。
等到了那个时候,连这月光也会离她远去吧。
为何要这般温柔待我,我这种人,根本不值得……
七月半中元节。
楚维琳站在祠堂外头,看着配院里大赵氏的灵位,她还有些不适应。
“恒”字辈媳妇里头,原本只有孤零零的吴氏太太的灵位,现在却添上了大赵氏。
祭祖规矩多,男人们更忙碌些,楚维琳与妯娌们站在一起,小声说着话。
卢氏并不参与她们的话题。楚维琳偷瞄了她几眼,发现卢氏的目光一直跟在常郁晔身上,而常郁晔的精神似是比前两日又差了些,眼下发青。
楚维琳心想,常郁晔要从大赵氏身故的阴影里走出来,还需要些日子吧。
过了七月半,府里气氛缓和了许多。
常恒淼去宫里磕了头。接了新职位。四监十六苑的苑马寺,没有一处在京城,常恒淼成了一个领着俸禄的闲散人。也亏得他想得开,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,每日多在府中陪伴老祖宗亦或是在书房里看书。
中秋之前,涂氏一行回到了京城。
涂氏接了老祖宗的信。不敢在岭西耽搁,操持了常郁暖的婚事之后。便急忙上路,这一路赶得风尘仆仆。涂氏自个儿还好些,苏姨娘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,整个人消瘦了一圈。
涂氏入了府门。便径直来了松龄院给老祖宗磕头。
常恒淼正陪着老祖宗说话,见了涂氏进来,冲她点了点头:“辛苦你了。”
涂氏眼眶一红。正想说些什么,一想到这是老祖宗跟前。就把那些都咽了下去,规矩上前朝老祖宗行了礼,又让常郁晚和常郁曜全了规矩。
老祖宗看在眼里,倒也没有多说什么,让他们先回去梳洗整顿。
楚维琳晓得涂氏回府了,便起身去了清兰园。
清兰园里外都忙碌,涂氏没有耽搁太久,便从屋里出来了,见了楚维琳,她诧异道:“大热的天,怎么不进屋里坐着,竟站在外头?”
“都忙着收拾呢,我就不进去添乱了。”楚维琳道。
涂氏笑了笑,没有等两个孩子,上来扶住了楚维琳的手,低声道:“赵氏怎么就没了?”
涂氏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,韩妈妈再得力也只是一个下人,有些事体并不清楚,问楚维琳是再恰当不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