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好的江氏,就算这亲事不是老太太做的主,她也不应该这么多年都解不开这心结,使的姑娘给太太点往生灯都要偷偷摸摸的。
这后半句话陆妈妈只能在心中想想,不敢当着楚维琳的面说出来,就怕姑娘恨了章老太太。
“妈妈,莫伤心了。”宝莲劝了一声。
陆妈妈擦了擦泛红的眼角,不再多言。
楚维琳坐在桌边,亦想着这桩事情。
她隐隐有一种感觉,章老太太不喜江氏的原因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。
指尖轻点桌面,面前浮现老妪那有些浑浊的眼睛,那声“满娘”叫的是谁?
前世经历累积的教训与经验便是绝不放过一丝可疑,不漏掉一点线索。
猜错了无伤大雅,想漏了才会后悔莫及。
“宝莲,你去塔林一趟,看看那老婆婆供的是谁。”楚维琳招手让宝莲过来,附耳与她道。
宝莲面露难色,犹豫片刻,还是点了点头。
冬葵和宝槿回来,没见到宝莲,陆妈妈几句话岔开了。
法雨寺斋膳素有美名,花瓣型的攒盘摆了各式冷菜,又取出六碟热菜,并一盅银丝豆腐羹,让人胃口大开。
宝槿摆了碗筷。
楚维琳笑着道:“出门在外,没家里讲究,宝槿,添了碗筷,一道坐下用吧。”
宝槿知道楚维琳性子,便不推脱,依言摆好,请了陆妈妈和冬葵坐下。
刚动了几筷子,宝莲回来了。
冬葵在屋里,自然不好说那些闲话,楚维琳示意宝莲先用饭。
饭后,宝莲扶着楚维琳在院子里走动消食,其余人收拾好东西,准备返程。
“刚才瞧你眼眶微红,怎么了?”楚维琳压低了声音询问宝莲。
宝莲摇了摇头:“走得急,叫风吹了些沙子入眼,揉红的。姑娘,奴婢去看了,那老婆婆站的位置能看到二十来盏往生灯,其中大半都是这七八年或者十年出头的,点了几十年的只有三四盏。”
楚维琳认真听着宝莲一一数来,一时也不能断言到底是哪一位,只能先把这事搁在了心上。
“宝莲,你说,满娘是谁?”
宝莲一愣,脸色发白,见楚维琳看着她,挤出笑容道:“姑娘是说那婆婆看着姑娘时口中念的?是那婆婆看错了,世间相像之人也是有的。恕奴婢多言,那张脸可真渗人,光想起来就浑身发冷,姑娘还是莫想了。”
这么一说,倒也没错。
楚维琳颔首,不再问了。
傍晚时分,楚维琳回到府中,收拾了一番之后去了颐顺堂。
章老太太跟前,冬葵已经回了话了,让渝妈妈把楚维琳拦在了外头。
“姑娘今日辛苦了,老太太连连夸赞姑娘孝心。”渝妈妈笑容恭谨,垂手道,“老太太身子不爽利,屋里药味大,怕冲着姑娘。姑娘累了一日,早些休息才好。”
“既如此,我先回去,明日再来给祖母请安。”
楚维琳与宝莲先回了清晖苑,陆妈妈去寻赵妈妈说话。
小半个时辰之后,陆妈妈才回来。
楚维琳把屋里人都打发了,让宝莲守着中屋。
陆妈妈依着楚维琳的意思在绣杌上坐下,道:“赵妈妈说,今天上午时,长房大老太太来过颐顺堂。两位老太太关着门说了两刻钟的话,最后大老太太青着脸走的。”
这事倒是稀奇了。
章老太太这么重规矩的人,怎么会对长嫂不敬,惹得闻老太太不快?
陆妈妈略探了身子,小声在楚维琳耳边道:“午饭后长房里传了句话出来,说是‘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’,不过今天大太太、大爷、二爷都挨了大老太太几句,没头没脑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那话在说谁。”
楚维琳记下了。
因着白天劳累,清晖苑天一黑就吹了灯。
楚维琳躺在床上,沉沉入睡。
半夜里外头起了狂风,吹得半启的窗户吱呀作响,宝槿赶紧爬起来点灯关窗。
楚维琳被吵醒了,想翻个身继续睡,可意识却半迷糊半清醒,似睡非睡起来。
梆梆梆!
更夫打更。
似是寺院钟声。
耳畔盘旋常郁昀那一声低叹,与更鼓声一道,久久不散。
“明年老祖宗要替我定亲,我若想娶你,你怎么想?”
“琳琳,从一开始我想娶的就是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