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玉弯着眼笑了,她是操心性子,事情没准备妥当就老记挂着,因而一早就去了厨房里:“路上要带的糕点都上了笼屉了。等我们收缀好了,就能送过来。”
宝槿点头,见宝莲也快步过来。心里算盘了番时辰,便转身进去唤楚维琳起身。
屋里多了人,一切也还是井井有条的。
流玉虽是新来清晖苑的,但到底是闻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丫鬟,最初在几人分工上有些不适应,几日下来,也就理顺了。
楚维琳梳洗妥当。便带着流玉和宝槿往颐顺堂去,宝莲这几日正好小日子。不能去菩萨跟前,便留下来看守院子。
颐顺堂里,章老太太又多叮嘱了几句,这才叫他们上了马车。
楚维琳掀开车帘。盯着楚伦煜看,深蓝色长袍下,父亲似乎是比前几天稍稍精神了些,这让楚维琳不由松了一口气。
她旁的都不怕,就怕父亲一直闷闷不乐。
出了城门,待去山上坟前磕了头上了香,才转向往法雨寺去。
今日出行之人多,玄明山脚下多出不少茶铺,供路人歇脚吃茶。
待行至山门。供入寺女眷们整理的围幔外头站了不少人,一时也看不出是哪家女眷,若要等。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。
见如此情形,楚伦煜便决定直接往后头去。
厢房是没有了,但法雨寺收了楚府不少供奉,还是匀了几间禅室出来,给他们略作休整。
略整理了一番,与在门口等她的楚维琮一块去寻了楚伦煜。
塔林处。往生灯盏盏,远远望去。就如同萤火一般。
三人到了江氏的往生灯下,楚维琳双手合十,细细念了许久。
她听到了低泣声,楚维琳睁开了眼睛,望着身前的楚伦煜。
父亲并不那么宽阔的肩膀微微抖动,像是要压住所有的情绪,可对着母亲的往生灯,所有的思念和不舍终究会一股脑儿地涌出来。
而身边,楚维琮的脸上全是泪水,半大不小的年纪里,突然失去母亲对他的打击最大,而现在,他又要去承受母亲的真实死因。
三人之中,楚维琳应该是最平静的,她早早就知道阮氏和楚论肃的恶毒,因而没有那么复杂的情感,但此情此景终究是让她悲从中来。
楚维琮呜呜哭了,楚维琳亦鼻子发酸,眼睛氤氲一片,模模糊糊见楚伦煜转过身来,她扑进父亲怀中痛哭。
菩萨让她重生活过来,不是为了叫她虚度年华的,有仇报仇,有恩报恩。
能为母亲伸冤,这一世,她不至于白活了。
抱紧了两个痛哭的孩子,楚伦煜一下子想起了很多。
那一年的春天也是如此,他紧紧抱着两个幼小的孩子,不敢让他们见江氏最后一面,但他自己却把那一幕深深刻在了脑海里。
不会惊恐,不会害怕,那是他的妻子,为他生育了孩子的妻子,无论变成了什么模样,她还是世上最美好的那个人。
而现在,他依旧抱着两个孩子,他们已经渐渐长大了,楚维琳要定亲了,楚维琮也要考功名了,以后的路,还需要他这个做父亲的披荆斩棘,要不然,泉下的江氏又怎么会放心呢。
楚伦煜一遍遍告诉自己,在孩子们能够独当一面之前,他断不能倒下。
三人哭了许久,心底情绪排揎,这才回了厢房。
楚维琳和楚维瑷共用了一间禅室,楚维瑷叫她的模样唬了一跳,一时不晓得如何安慰,怔怔站在那儿。
净了面,让流玉重新替她匀了脸,楚维琳淡淡笑了:“叫八妹妹担心了。”
楚维瑷没有从何氏那里听来阮氏的死因,只当今日就是寻常上香,她摇了摇头,缓缓道:“做子女的思念母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”
楚维琳和江氏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,可就是那短短的日夜里,江氏带给她的一切也足够她铭记一辈子。
用过了斋饭,楚维琳和楚维瑷一道去大殿里拜了拜,等时间差不多了,一行人返程。
出了山门,还未到山脚,迎面一匹快马冲来,到了近前才拘了缰绳,来人一跃下马,跪地问安:“六老爷,老太太受伤了。”
楚伦煜闻言一怔,楚维琮听见了也大感意外。掀开帘子去看来人。
楚维琳顺着望出去,来的是渝妈妈的儿子古雨,他路上赶得及。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。
“怎么回事?”楚伦煜追问道。
古雨把事情粗略讲了一遍。
早上他们出门后,章老太太就去了璋荣院,两位老太太一道诵经,中午就在那儿用了饭,哪知回来的路上一不小心摔了,伤到了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