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祖宗胃口一般,不过泉响在身边吃得高兴,她也舒心多用了几筷。
泉响吃饱了,老祖宗让奶娘带着他在院子里走走消食。
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,老祖宗摸着手腕上的佛珠。淡淡与桂嬷嬷道:“萃雨园里如何了?”
“在诵往生经了,伺候过杜姨娘的人都守着。”桂嬷嬷说完,见老祖宗慢吞吞点头,又道,“大奶奶和二奶奶待您是真孝顺。”
听桂嬷嬷提及杨氏和臻璇,老祖宗稍稍缓了面色,道:“我心里知道。你也是,要叫我心疼也不该让她一直站着。”
“瞒不过老祖宗。”桂嬷嬷面有愧色。
老祖宗斜斜扫了桂嬷嬷一眼,哼了一声:“精!”
老祖宗年纪大,久跪不得,之前已经念了许久,臻璇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该起来了。桂嬷嬷算得明白,知道臻璇不用久站,这才没有出声。
停足了七日灵,在入腊月前,杜越娘的棺木被抬了出去。
萃雨园里的白绸都撤了,紫媛站在那儿好久,最后蹲下了身,抱膝哭了。
常嬷嬷抬手扶了扶耳鬓的白花,走到紫媛边上,道:“姑娘,等哭完了洗把脸,该回去了。”
紫媛咽呜着没动。
常嬷嬷叹了一口气,回了屋子里梳洗更衣,这一身孝服不能穿回天一院,她换了身素净青灰,去了白花,坐在椅子上愣神。
她是替杜越娘守了孝的,即便是回去了天一院,在臻璇出月子之前,她都只能留在杜越娘从前住的小院里,不能在院子里做事伺候。
等到那之后呢?
紫媛一个丫鬟还好说些,天一院里本来就缺了一个一等、一个二等,即使一等的位子够不着,做个二等还是可以的。
可她一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婆子呢?
这一年来,虽然进屋里见臻璇的机会不多,常嬷嬷每一次也努力做好事情,为的就是有个好的奔头。她曾经婉转探过执棋口风,但执棋精明,把话题岔开了,常嬷嬷也就作罢了。
现在杜越娘没了,是留在天一院里等机会,还是去别处另想法子?可别处哪有天一院里体面?
常嬷嬷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,听见门被推开了,她起身去看,是紫媛进来了。
紫媛面无表情,跟个木头一样梳洗更衣。
常嬷嬷怕她出事,一直守在一旁。
等到了傍晚,常嬷嬷见天色渐暗了,拉着紫媛一块往天一院去。
她们到的时候,夏颐卿与臻璇都去了听风苑里。
执画见了她们,指了指小院:“先住里头吧,每日的饭菜我会让人送进去。这几个月就当是替姨娘守着了。”
这句话,紫媛最是听得进去,她点了点头,一言不发就往小院里走。
常嬷嬷脚下犹豫。看着执画欲言又止。
执画并不讨厌常嬷嬷,见她如此,心里也明白,道:“妈妈是聪明人,莫要行了糊涂事。”
常嬷嬷闻言一怔,见执画转身走了,她细细咀嚼了她的话,醒悟过来。
臻璇留在身边的都是忠心本分的,执棋和执画能在臻璇进门之后还在正屋里进出、站稳脚跟,最重要的也就是这四个字。
常嬷嬷是杜越娘身边的嬷嬷。无论心里怎么想的,她都是规规矩矩认认真真伺候了杜越娘,又送了她最后一程,现在要做的也就是继续低调诚恳守着院子,不能落下杜越娘尸骨未寒她就想另谋高就的名声。
若是如此。臻璇不会留她。
常嬷嬷想明白了这些,干脆就收了心思,见小院里亮起了灯火,她也便走了进去。
腊月,如期而至。
这几日,城门口出入的马车多了起来,一年就要到头。四处的庄子都要进城奉帐,庄子出产好的,还要送上一些给主子们尝尝鲜。
毛管事星夜启程,刚开了城门就进城了,等到了夏家外头,却见前头已经侯着几辆马车了。
竟有人这般早来了?
毛管事张望了几眼。他是臻璇庄子上的管事,除了临着的夏家温泉庄子的谢沛旺,他就不认识别的夏家管事了。
等前头车上的人走下来了,马车驶离,毛管事才驱车上前。
他管的庄子就在甬州。这一年也来过几次夏家,与门房上的人也是熟悉。
“呦,毛管事来得真早呀。”门房的李晖几步跑过来,笑着与他打着招呼。
两人寒暄了几句,让车把式把马车按规矩去停了,毛管事一面往门房走,一面与李晖道:“刚才看到有人更早,是哪儿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