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使夫人早从官媒那儿听说了经过了,当然知道段氏那一长串舍不得都是信口胡诌的,唇角就透了几分讥讽。可听到最后,却没听出那是句反话来,真的就顺着竿子上了,看着年纪大一些的臻琳,道:“现在也不晚,我瞧你这个闺女就挺好的,与我做侄媳妇吧。”
众人皆是一怔,连段氏都没想到对方没听出自己的话来。
臻琳也站在那儿,见大伙都瞧着她,她微微低下头,不做言语。
段氏很满意臻琳的反应,不孟浪,也不做作,恰到好处,她很快就回过了神,亲切地拉着副使夫人的手:“姐姐您这回晚了,四丫头打小订的娃娃亲,给我们老爷的同窗好友做儿媳妇,春天里就要嫁了,到时候我给姐姐下帖子,您可千万赏脸来喝杯酒。”
一旁的李夫人在这会儿插了话,这到底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家中置宴,她也要表现表现,叫宾客尽欢,她丈夫在上司跟前才能更体面些:“是哪一位大人家的公子?这般好运气。”
段氏笑着冲李夫人点了点头:“允州同知程琅元程大人的长子。”
李夫人闻言也笑了。
副使夫人咬着牙,肠子都悔青了,好不容易叫别人以为裴家攀炎附势靠上了皇亲,回头就叫段氏说出了侍郎的嫡长女要下嫁给从六品的同知儿子,而且还是允州同知,允州首府汾城就是个穷地方,她是生生被打了一个巴掌。
她剐了臻璇一眼,心说早知道就应该避开臻琳直接拉臻璇说事的,可一看臻璇那模样,礼数周到,低眉顺目的,谁晓得又会引出段氏什么话来,只能恨恨咽下了。
有李夫人开口,其他几位也热闹了起来,叫了段氏一块说话。
段氏看得出她们对副使夫人都不怎么喜欢,便客客气气向副使夫人告了罪,陪着其他太太们说话去了。
莫三奶奶长松了一口气,又怕臻琳和臻璇落了单,就亲自招呼起来。
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凑在一块,本就容易熟悉起来,又有莫三奶奶周旋,便和几位小姐奶奶都说到一块去了。
下午请了京城里有名的戏班子唱台,呈了戏单上来,莫二太太叫几位夫人都看了点一出。
大家推了推,最后还是莫二太太做主,订了《珍珠塔》:“我们三郎媳妇喜欢这出,说同样的戏本,京城里唱的调子和甬州的全然不同,我点来叫裴夫人也听听,是不是不同的。”
戏开台了。
第一幕便是方卿到襄阳投亲姑父姑母,却叫姑母奚落一顿。
珍珠塔这出戏,在甬州的时候曾经陪几位老太太听过,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这第一幕了,姑母奚落方卿的唱词,当真是损到了极点。
如今换了京腔,一时有些听不习惯,可束起耳朵仔细分辨,才发现那份刻薄还是一样的,不由就抿唇笑了。
在坐的小姐多是坐不住的。没一会就各自寻了伴,压着声音说话。
永平侯夫人见了,笑着道:“她们年纪轻,叫她们陪着我们听戏是拘着了,她们不舒坦,我们也不舒坦,罢了罢了,叫她们各自寻乐子去,我们听我们的。”
“还是母亲晓得我们。”永平侯家的小姐头一个笑了起来,拉着李家小姐道。“妹妹与我去园子里放鹞子?”
莫三奶奶赶忙叫丫鬟婆子们伺候好。一时走了七八个人。见臻琳和臻璇还坐着,便问:“不一起去吗?”
臻琳笑着冲戏台努努嘴:“我喜欢听,果真和我们甬州的不一样呢。”
臻璇也应了一句:“就是点给我们甬州客人听的,怎么好走了呢。”
莫三奶奶弯着眼儿出去了。
一出戏唱完。整整一个半时辰。
莫二太太看着规矩坐在那儿的臻琳和臻璇,捂嘴笑了起来:“这两个倒是文气。”
副使夫人轻哼了一声看过来,原本想说她们束手束脚放不开,小家子气了些,可一瞧那两个大大方方看戏喝茶,一点都不扭捏,心里更加恨了。
郑夫人笑道:“这么好的两个孩子,我都喜欢呢,大的已经没机会了。小的可许了人家?”
段氏看了两个孩子一眼,这一回进京,马老太太特地交代过,若京城里有好亲事,要给几个孩子琢磨琢磨。尤其是臻璇,到底是长房对不住她。
这会儿郑夫人一问,段氏便笑着回了:“七丫头还没定人家呢,六叔母就她们姐弟两个在膝下,格外看重。”
臻璇嘴角带着笑,垂着眼帘,眸子却是一暗。
段氏说的是没定人家,而并非没议过亲,她议亲的那一个最后成了她的姐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