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有话语,却依旧不自在,臻璇不喜欢这样的感觉,亦不想在这里多停留,再匆匆谢过昨日让东院与送瓜果,领着臻衡出了客栈。
进绍州城那天是八月二十二,臻璇透过帘子往外看,一片热闹底下,掩不住连年受灾的困窘。
季家宅院在城西,季老爷立于大门外,搓着双手,不时伸着脖子往巷子外眺望。
待见到那马车终于出现在了巷口,脸上顿时有了笑意,几乎是小跑着就要迎出去,被一旁的管家拦了拦才作罢。
马车停稳后,陈把式与那季家家丁先向季老爷问了安,然后摆好了脚踏,退到一旁去了。
臻璇被桃绫扶着下了车,还未来得及细看,就被季老爷抱了个满怀。
“可算把你们等来了,舅舅担心啊,就怕路上会出什么事。一路平安,真好,真好。”
臻衡由奶娘抱下了车,理了理衣服,上前行礼。
臻衡年纪小,却是极为懂规矩的,奶声奶气地念着“外甥臻衡给舅舅请安”。
季老爷自臻衡周岁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他,如今一瞧,激动地就要落泪,赶忙放开臻璇,一把抱起臻衡,梗咽地说不出话来。
臻璇这才有空好好打量,身后青砖灰瓦的宅院,便是母亲季氏的娘家宅院了。听闻季氏一门当年的风光,只是早早退了官场,不过一两代人,便物是人非,加上近些年天灾不断,如今即便有红绸相应,也依旧透着几分萧索冷寂。
而家主季老爷,比起前几个月到裴家时的落魄模样,他的精神好了许多,眉宇间虽还是有些疲惫,却也与之前大不同。
季老爷注意到陈把式要将马车拉走,便问:“只你们姐弟来了?”
臻璇点点头:“母亲要照顾祖母,只让我们来了。”
季氏不方便来的缘由季老爷哪里不知,裴家老太太愿意让臻璇臻衡来是一回事,季氏心中想来也不想去惹得婆母不快,到底讨要嫁妆拿不上台面,季老爷长长叹一口气,没有再说什么。
见此,臻璇正要开口劝说几句,却听宅子里传来脚步声,她抬头去看,就见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后。
那女子对着季老爷福了福,道:“老爷,表少爷同表小姐一路舟车劳顿,夫人也等急了呢。”
被那丫鬟一提醒,季老爷才醒过神来,猛点头道:“是舅舅糊涂了,怎么在门口就说上了,来来来,一道去见你们舅母。”
季老爷没有放臻衡下来,一手抱着他,另一手牵过臻璇,绕过影壁往正厅去。
臻璇一边走一边看,影壁后的院子极大,却很空旷,正厅的建筑依旧是绍州常用的青砖灰瓦,红绸已经挂上了,只是除了出来唤他们的那个丫鬟外,看不到什么人。
季夫人金氏三十过半的年纪,季老太太过世得早,金氏当家多年,看起来精明能干得体。
金氏见他们来了,放下手中茶盏,起身稍稍拂了拂衣服,上前几步,见三人模样,笑出了声:“看看看,晓得的明白你心疼外甥外甥女,不晓得的,还当是你亲儿子亲闺女来了呢。”
季老爷也不恼金氏,让姐弟俩与她见了礼,才道:“可不是跟亲生的一样亲。”
金氏掩唇笑着,拉过臻璇上下仔细一端详:“跟大妹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,真像呢。上回见你时还跟个豆芽菜一样,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。”说罢,又去看臻衡,“瞧着我就想起均哥儿小时候,一转眼他就是个不跟娘亲近的大小子了。”
金氏一共生养了一儿一女,大姐儿季郁惠去年及笄,过几日便要出嫁;儿子季郁均十三岁,跟着父亲学生意。季老爷的妾房赵氏早年生了二姐儿郁琮后一直病着,这些年越发下不了床了,九岁的郁琮从断奶开始就一直养在金氏跟前。
金氏让丫鬟给姐弟俩上了茶水点心,便与臻璇说开了:“舅母没记错的话,璇姐儿与我家二姐儿当是同年的吧?她是腊月生的,还比你小了几个月。说起来也是巧了,舅母当年嫁到季家时,你母亲也是九岁,这一晃啊,这么多年了,大姐儿都要嫁人了。”
说起要出嫁的郁惠,金氏的眼睛红了红,拉着臻璇的手,拍了拍,想说些什么,梗咽了一会,还是没说出来,只能再拍了拍,侧过头去。
臻璇晓得金氏心里难受,一是因为女儿就要嫁做人妇,这婚后是好是坏也说不得个准,毕竟是与人做媳妇,不比姑娘家随心,做母亲的心情哪里能不复杂;二自然是那陪嫁庄子的事,金氏对着臻璇说不出口,只能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