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老太太话未说完,就重重喘了几口,边上人要劝,她全都听不进去,执意要知道信里的内容。
锦虹没法子,只好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信,匆匆瞟了一眼,只觉得眼前一黑,难怪臻瑛要砸东西了。
锦虹为难地看了锦澄一眼,锦澄站在马老太太背后被锦虹打眼色,示意她挑着念。
马老太太捶了两下榻子:“锦虹,照实念,我老太婆年纪是大了,也不是随意能糊弄的!”
锦虹没法子了,清了清嗓子,硬着头皮开始念。
起头几句是祝贺臻瑛及笄的,也只有两三句而已,笔锋立马一转,就讲到了及笄之后该有的规矩。
更加敬重长辈,更加孝敬父母,成人了更要懂得道理才是,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还有个说法,等及笄了还做事不懂分寸那是给一家上下抹黑的事。
写了这些。自然也写到了臻瑛和尤氏的争端,信里说知道臻瑛不喜欢尤氏,小时候由着她的脾气来了,可如今却再不能不敬这一位明媒正娶的继室尤氏了。尤氏念着臻瑛幼年失母,多有忍让,现在臻瑛也要明事理一些,莫要再和尤氏作对。
听到这里,不仅仅臻璇和几个姐妹惊讶不已,马老太太的脸上都阴沉下来,曹氏微微摇了摇头。低低念了一句:“七弟也是。怎么在信里和三丫头说这些。”
这些事情。七老爷说得一点也不错,只是臻瑛和尤氏的矛盾由来已久,怎么能靠信中这么几段言语就能解决的。况且七老爷在京城,臻瑛久居甬州。做父亲的难得来一份信,句句都是教训指责,也难怪臻瑛扛不住。
锦虹一边念一边注意着屋里人的面色,心里暗暗叹道:这还算好的,底下的才是真的要气死三小姐的。
后面提到的是臻瑛的婚事,以世家望族的女儿来说,及笄就意味着出嫁,但是及笄之后再在娘家留两年未嫁的也不是少数,但那些都是早就定下婚事的。像臻瑛这样及笄却未婚配的少之又少。
七老爷提到了上一回尤氏给臻瑛说的那一门亲事,尤氏是费了大力气说动了通政司副使的夫人,对方念着裴家的名声,特地从京里请了官媒远赴甬州说亲,谁知道臻瑛丝毫不领情。还在官媒面前吐露家中继母与继女不和的事,更是对继母指手画脚一通,一点规矩都没有,让人笑话。
尤氏好心好意,换来臻瑛的狼心狗肺,气得病倒不算,说是再也不管臻瑛的事了。
没有母亲帮忙说亲,臻瑛这么大年纪一直拖下去,别人还当是裴家三小姐有什么隐疾或者有什么行为偏差,才会如此。臻瑛这么做,害了自己不说,连累家中姐妹,更是连累裴家名声。
锦虹还没念完,马老太太手中的茶盏已经扬起,哐当一声砸在地上,碎片飞溅,差点伤了几个丫鬟。
马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,握着拳头道:“这个孽畜!真当我死了不成!信里字字都是尤氏尤氏,尤氏给他生了一儿半女没有!为了尤氏这么教训自己的亲闺女!”
段氏赶忙给马老太太顺气,道:“老太太,七弟是一时糊涂……”
“糊涂?他糊涂?”马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,“他可清明着呢!挑了一个正日子送来,诚心就要让三丫头今天不好过了!我可怜的三丫头啊,幸好我把她带在了身边,若是留在京里面,还不知道被他们糟蹋成了什么样了!”
臻璇低着头,听着马老太太发作,心里直发酸。她前世吃过没爹没娘的苦,此刻扪心自问,若是父亲还在,母亲早逝,父亲为了继母这般训自己,自己是不是挨得住?这么一想,倒觉得臻瑛不容易了。
祖母再亲,终究不比父母,只可叹,父亲忘了与母亲的往日情深,而为了继母如此训她。
马老太太靠着锦澄流眼泪,突然又想起了什么,抓着段氏的手,道:“不能让尤氏这么吹耳边风下去,她不是不让老七抬妾吗?我改天送两个去,看老七收不收!”
这是气急了的话,马老太太底下三个嫡出的儿子,她从没有动过给儿子房里塞人的心思,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。
周氏进来回话的时候听见了这个,面上也是一怔,复而道:“三丫头回屋里去了,劝了几句,又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看着,老太太您放心,不会出什么事的。”
这一天的及笄礼,到最后都是不欢而散,臻璇与姐妹们退出来的时候,听见马老太太与周氏在说话,重复念着“是不是那时候答应了柳家比较好?”
庆安堂里也接到了消息,李老太太闭着眼摇头:“三丫头脾气是强硬了些,可谁说不是被尤氏逼出来的呢,说到底也是个没了娘的孩子。我那老嫂子心尖儿就是她,这一回怎么会不难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