否则, 不然……
“阿箐莫怕,不会的。”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灯还没灭, 魏景眼见妻子就说了一句话,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息泛白, 他心一紧,连声追问,邵箐这才捉住他的衣襟, 白着脸说了出来。
“莫说那史焯隐忧重重,我拒他女儿他未必就敢断然否了。”
魏景忙道:“就算我们真不与平阳结盟了,那如何就必定得损兵折将了?”
邵箐喃喃:“可是我们不是反复商议过,平阳是唯一坦途了吗?”
“我们也未必就非得和史焯结盟不可。”
魏景干脆利落表明态度,又说:“你去年翻看古籍,不是说汉中东恍惚另有古道吗?我们已遣人试着寻一寻,能否寻获亦未可知。”
这说的是去年的事了,邵箐当时养病闲着无聊,看了一大堆话本,完事又觉得套路差不多腻了,就转看游记,不拘古今新旧,但凡有趣新奇即可。
魏景立即搜罗了一大堆游记回来,邵箐也不是本本都看,略翻翻感兴趣了,才继续看下去。
这其中有个叫“瘄罗”的人手箸的一本游记,很旧,按书中所叙猜测,起码得是七八百年的古籍。瘄罗是益州人,酷爱游觅山水,这本游记就是记载他游觅汉中一带的足迹。
其中说到汉中东,与平阳郡接壤的一带。除了汤谷道,似乎另有一条古径。因为瘄罗上述,险径人稀,风景瑰丽,登高峰过陡崖,出得益州至猿洲。
这就肯定不是汤谷道了。
汤谷道实际是一段干涸的河谷,狭窄又幽长,两边是曾水流冲刷得光溜溜的石壁,一线天底部般的地形,是根本不需要登高峰过陡崖的。
前朝太祖下旨往益州移民,大批中原百姓迁入时发现了汤谷道,沿用至今已有七八百年。也是因此,邵箐当时才判断,这瘄罗起码是七八百年前的人了。
有一条相对更好走的道路,原来的险径被弃之不用,到逐渐被人遗忘,这并没什么稀奇的。邵箐当时根本不在意,也是后来说起平阳郡,反复商议出益,某天她灵光一闪,才突然回忆起来。
只是这猿洲?
这地名在平阳地域图上根本查不到,也不知这古径是否真就存在?
但不得不说,这也是一个思路,魏景当即遣了心腹,至汉中郡东部仔细查探。
至今已有近两月了,可惜未有进展。
邵箐蹙眉:“不过就是一本古游记,也不知古径是否存在。”
就算真存在,又被他们找着了,那适不适合行军也是一个大问题。毕竟现今沿用的出益通道,就有小半是根本无法行军的。
魏景却道:“若是平阳真不得出,我们就造战船,训水师,从长江水道而下,直取荆扬。”
长江水道,一旦有水师有战船,就是最好的出益通道,无法阻挡,势如破竹,无任何通道可与之相比拟。
可是,可是这水师战船哪里是说训造就训造的,耗时绝对短不了。
一切顺遂的话,至少也得两三年。
邵箐抬眼看他,喃喃道:“这一去两三载,不知中原变化,万一……”
两三年能发生的的事情多了去,万一,万一届时决出一胜主,乱局平息,那,那又如何是好?
魏景却十分笃定:“你放心,短短二三载,这乱局平息不了。”
别看现在中原纷纷乱乱,大楚朝摇摇欲坠,实际如今几方大势力都进入了一个比较微妙的平衡,想彻底击垮另外几方,根本就不是容易的事。
除非有强大势力横空而出,将这平衡打破吧。但谁也不敢肯定短时间内就能结束乱局,两三年根本算不得什么。
他的战略眼光自来精准,邵箐心下略安,只仍觉两三年太长,总唯恐有意料之外的变故。
她眉心微微蹙着,魏景捧了她的脸,薄唇轻轻印在其上,轻声说:“你不是说过,即便母后皇兄在天之灵,也不希望我此生仅有复仇吗?”
“我觉得你说得很对。”
他额头贴着她的额头,定定看着她的眼睛,柔声说:“我也觉得我做得很对,我还有你。”
复仇可再寻良机,然她不可再。
他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决定了,却是第一次这么平静,神态平和,目光专注,不过寥寥数语,当中真挚之意却尽显无遗。
平淡,赤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