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,何泓调任为兵曹从事,主军事。当然他无法将一州军事都握在手里,但明面上,谷城城防是归他管的,何允病中,这夜间口号必然是他定的。
夜间口号,巡夜军士碰见必先互问,为的是防止外敌混入。作用很重要,但制定却可信手捻来,不拒天上地下,随口一个,每夜一换。
五月十三,正好是魏景密信入谷城的当天,报喜的,他攻下上春城,彻底拿下二郡。
“青狼?”
张雍正要问,季桓却皱眉道:“狼者,凶悍却难驯也,养之易噬其主。”
魏景冷嗤一声,扔下信报。
“杨泽”惊人的统军能力和战斗力,看来让何泓心生忌惮了,因为“救命之恩”而打消的猜忌重新冒了头。
大约何泓斗垮何信上位之后,就了铲除“杨泽”之时。
不过也没关系,何泓是上不了位的。
表面和谐没有打破就好。
魏景不甚在意。
“诸位,今日到此为止。”
事议得差不多了,他揉了揉了眉心,便吩咐众人散去。
魏景伤养得不好,仍有些虚弱,精力略逊于平时,一整天下来,难免疲惫,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一些。
“主公伤势未愈,又公务繁忙,身边无人照顾,不妥。”
季桓道:“不如请夫人南下上春,正好为主公分忧,又能仔细照应。”
魏景一愣,唇抿了抿:“不必,些许小伤,何须劳师动众。”
“呃,有一事,桓公务缠身一时竟忘记禀告主公,请主公恕罪。”
“何事?”
季桓吞吞吐吐:“那日取下上春城后,捷报立即发回汉中。主公受伤中毒,桓不敢隐瞒夫人,只又逢主公正拔毒治伤,不能禀报,于是桓便擅作主张,去信一封告知夫人。”
“夫人接信启程,想必这二日便至。”
季桓拱手:“公务缠身,事后竟未曾禀主公,请主公恕罪。”
他话罢,偷偷往上觊了眼,只见自家主公眼睑微垂,“……既如此,罢。”
季桓和张雍对视一眼,二人默契低下头。
……
这次出征,季桓等人有点不好过,倒不是战事不顺利,而是中帐气氛太紧绷。
魏景一贯是个稳重自持的人,尤其出征,更是肃然。只不过这回,可不仅仅是肃然。寒霜罩面,眉目含冰,极为严厉,季桓等人犯错倒不会,但天天待在这种大气不敢喘的氛围当中,压力也很大呀。
张雍偷偷说,他宁愿一口气不歇继续杀敌去也。
究其原因,还不是两口子吵架了。
中帐守卫嘴巴极严,倒不会漏出消息,只是季桓刚好赶上了个尾巴。而张雍却清楚主公是因何气怒回营的,这转一圈就黑着脸出来,冰得能冻死人,没费多少力气就猜到了。
且除了夫人,谁还有这本领?
屏气凝神熬了一个月,好了,夫人来了肯定得没事的。
应喏一声,刚转过身,张雍悄悄给季桓比了个大拇指。
……
心腹们的小动作,魏景是不知道的,他现在占满思绪的是,妻子要来了。
马上就该到了。
乍闻消息那一瞬,他一喜,随即又压下了。
来了又怎么样?
他负气地想,她也没多欢喜他。
刚争执时是气得真的狠,但禁不住还是想,一个月时间过去了,被怒焰充斥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。
更想。
若要问还气吗?
气是气的,只是刚才一句负气话想罢,心里却酸涩极了,像被什么绞动心肺,慢慢地收紧,一阵阵钝痛难忍。
他忍不住捂了捂心脏位置。
即使她不愿意敞开心扉,即使她不信他,他还是爱着她,不减半分。
魏景忽又气了起来。
哼,说不定,她未必会来,她不是不甚欢喜他的么?
这般一想,他一愣。
她会不会真不来?
再不管他死活了?
这么一想,魏景彻底坐不住了,“霍”一声猛地站起。
案上宗卷被带倒一叠,“哗啦啦”洒了一地。他唇角紧抿,欲举步却不知去往何方。就在此时,却听见有一阵喧哗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隐隐而起,沿着廊道正由远至近往他外书房快速而来。
……
邵箐一接了信,立即就打马往南,一路疾行,穿过金牛道,永昌郡,抵达宜梁治所上春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