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妈特特来与我说,是怕我觉得委屈?”杜云萝直截了当问道,见单嬷嬷yù言又止,她摇了摇头,“妈妈,我不是糊涂人,我怎么会觉得委屈?孰轻孰重,我分得很清楚。祖母没有做错,我又何来委屈?”
这不是违心之言。
吴老太君做事,素来公允妥当。
定远侯府不是市井小民、乡村农夫,很多事qíng的决断,也不是几个巴掌几下棍棒的事qíng。
牵连的是整个侯府、整个穆家宗族百年的荣耀和几百人的xing命。
二房谋算着爵位,害了穆连康,又要害长房,别说是吴老太君还不知道二房在老侯爷的战死里扮演了什么角色,便是知道了,她又能如何?
让穆元谋bào毙?
不,那不仅仅是一个穆元谋,练氏也躲不过,但是人死了,事qíng就完了?
是的,都完了,整个定远侯府都完了。
定远侯府今日荣光,穆连潇兄弟少年得志,是御前红人,在京中有多风光,就有多招人恨。
想踩着定远侯府往上爬的人多得是了!
定远侯府里莫名其妙死了一个老爷、太太,有心人梳理一番,寻些蛛丝马迹,穆连潇要如何面对圣上质问?
穆元谋害的是父亲兄弟,但也是领军作战的将军先锋,在沙场上动手,就是拿战事、拿成千上万的兵士们的xing命来谋私利,一条谋危社稷的罪名,就是抄家灭族。
杜云萝重活一世,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,她要和穆连潇长长久久走下去,要携手赴老,怎么能让丈夫上了断头台,让自己和孩子充入奴籍?
就算吴老太君要大义灭亲,要和穆元谋算账,杜云萝都不会许的。
要让二房失势,要让他们日夜难安、美梦破碎,可以有很多种法子,她为什么要选同归于尽的路子?
吴老太君饱受亲qíng煎熬之苦,还要在其中制衡,让这祖宗家业传到穆连潇手中,往后再传给延哥儿。
她已经心如刀割了,杜云萝又怎么会不懂老太君在做什么。
“妈妈,我从前是世子夫人,今日是侯夫人,往后会成为老太君,这是我要走的路,我不会生生把这路给堵上,去做傻事。”杜云萝沉声道。
单嬷嬷闻言,满是皱纹的唇角微微颤动。
有那么一瞬,她在杜云萝身上看到了吴老太君和周氏的影子,一个能把定远侯府的几代荣耀抗在肩上的女人的影子。
“夫人,做傻人容易,做明白人难啊。”单嬷嬷苦涩叹气。
吴老太君就是个明白人,所以这两年,她才这般辛苦。
杜云萝品着单嬷嬷的话,哑然失笑。
可不就是嘛!
傻人多容易,她前生不就是傻吗?
像晋环那样,傻得厉害,半年前晋环在灵堂那一闹,把平阳侯府占的那点儿理都给闹没了,自己没落到好,还让娘家受了不少讥讽笑话,不得不退让三步。
她傻了几十年,这一世,要做个明白人了。
单嬷嬷见杜云萝是真的通透,这才起身准备告退,还未出去,穆连潇回来了。
“妈妈怎么来了?”穆连潇笑着问道。
单嬷嬷指了指那一坛子蜜煎,说了来意。
穆连潇道了谢,让人送了单嬷嬷出去,这才扭头看着杜云萝。
杜云萝扑哧就笑了,她知道穆连潇jīng着呢,蜜煎这种说辞,他是不会信的。
“二婶娘过两天要去看乡君,让我陪着去,祖母应了,叫单嬷嬷与我一道,”杜云萝夹了一颗蜜煎,含在嘴里,甜滋滋的,“妈妈怕我对祖母有误解,就……”
穆连潇失笑,见杜云萝把一颗蜜煎凑到他嘴巴,他张口含住,而后眉头紧锁。
太甜了,甜得他嘴里不自在了。
“云萝,那你对祖母有误解吗?”穆连潇支着腮帮子问她。
杜云萝嗔了他一眼:“你当我傻的?”
穆连潇忍俊不禁。
“祖母让单妈妈同行,莫非是怕二婶娘行事偏了路子?”杜云萝转眸问他。
穆连潇看着那双杏眼里的狡黠打趣,不由哈哈大笑:“你当二叔父是傻的?”
杜云萝一怔,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,穆连潇怕她笑岔了气,赶紧扶着她给她顺气。
两日后,杜云萝与练氏一道往平阳侯府去。
一路上,练氏一言不发,整张脸绷得紧紧的,只喃喃了一句:“慧儿的身体也不知道如何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