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家大郎英年早逝,穆元婧在几年后以为老侯爷奔丧为由回到了京城,再也不肯返回蜀地了。
穆刘两家的姻亲关系,早就名存实亡。
穆家是自知理亏,刘家在背地里指点几句,也只能左耳进右耳出。
周氏简单与穆连潇说了几句刘家的事qíng。
穆连潇认真听完,浅浅笑着道:“母亲是怕刘家那儿为难我?我又不去走亲,他们认不得我。”
“话虽如此,”周氏拍了拍儿子的手,“蜀地世家关系错综复杂,不比江南士族好对付,若有刘家作为口子,说不定能打探一些消息,只可惜,刘家这条路,现在是走不得的。”
穆连潇心中有数。
防人之心不可无,刘家毕竟扎根蜀地,与穆家也早就坏了关系,为了自家利益,别说是帮穆连潇一把,不在背后捅刀子就已经是客气的了。
周氏又关照了几句,见穆连潇听得慎重,杜云萝亦是聚jīng会神,她不禁就笑了起来。
“看看我,”周氏把额发挽到了耳后,“我儿都已经成家立业了,也不是头一次出远门,我却还跟从前一样,拉着你絮絮叨叨说这么多话。”
穆连潇柔声唤了一声“母亲”,他眼睛尖,看到周氏的鬓发已经染了银丝。
不知不觉间,母亲已经老了,若非父亲英年早逝,她原本不该老得这么快的……
思及此处,穆连潇下意识地看了杜云萝一眼。
穆元策不是战死的,他是被害死的。
穆连潇依旧记得他回京告诉周氏时,周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,饶是见惯了血腥的穆连潇都觉得心惊胆颤。
他清了清嗓子,道:“听得多,记得牢,母亲的每一句关照,我都记着。”
周氏目光温和,笑容暖暖:“你这孩子呀……”
深吸了一口气,周氏看了一眼外头天色,道:“时间也不早了,你们早些回韶熙园,再收拾收拾。”
夫妻两人与周氏告辞,退出了敬水堂。
穆连潇牵着杜云萝的手往韶熙园去,隔着半个园子,正巧遇见了抱着娢姐儿的穆连诚。
秋风拂面时已经有了些许凉意。
娢姐儿的掌心里捧着金色的桂花穗,朝杜云萝伸出了手:“给!”
不管对二房那些“刽子手”有多大的恨意,面对才这么点儿大的娢姐儿,杜云萝还是笑脸相迎。
接过了桂花穗,杜云萝朝娢姐儿道了谢。
娢姐儿咯咯直笑,把脸蛋埋在穆连诚的怀里,又侧着半张脸,偷偷瞧杜云萝,见杜云萝还在看着她,她赶紧捂住了脸又埋了回去,笑得停不下来。
穆连诚拍了拍娢姐儿的背,唇角亦有笑容,道:“阿潇,过几日就启程了?”
穆连潇颔首,道:“是啊,这一走要到腊月才回京了。”
“有一事……”穆连诚抿唇,斟酌着道,“方便的话,带些普陀的檀香回来,阿慧闻惯了。”
普陀的檀香配方与其他地方都不同,在京中极少能够采买到,穆连潇去了江南,在江南的几处大城之中,大抵能买到一些。
穆连潇应下了。
回到韶熙园里,杜云萝问起了这檀香的事qíng:“到时候说没有买到吗?”
穆连潇摇了摇头,道:“给他便是。”
“使人去江南买?”杜云萝奇道。
穆连潇笑了起来,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靠过去贴到杜云萝的耳畔,道:“疏影去年去江南打听贾德和那刘老爷一家的事qíng时,曾给他老娘带了些普陀的檀香。
他老娘用了很喜欢,疏影就使人每一旬都送些进京城来,敬孝心。
我回头跟他说一声,让他给我留一些就好。”
杜云萝恍然大悟。
在府中休整了两日,穆连潇便启程出发了。
杜云萝抱着延哥儿送他出门,趁着底下人不注意,勾着他的手指,道:“路上小心些,早些回来。”
穆连潇见她一副挂心不舍又故作镇定的样子,又是心疼又是心暖,自是什么都应下了。
刚把人送走时,一切倒还寻常。
直到夜深人静,chuī灯落帐,看着身边空dàngdàng的被褥,杜云萝的心中才慢慢升腾起几分不适应来。
分明穆连潇从前在军中时,她也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,可自打破了古梅里,穆连潇回到山峪关开始,这半年多,两人就没分开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