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莲福苑里,夏老太太坐在罗汉chuáng上,兰芝拿着美人捶轻轻替她捶着脚。
苗氏禀了府中要紧事qíng,听夏老太太吩咐了几句,便退出去了。
苗氏前脚刚走,廖氏后脚便进来了:“老太太,我半途上遇见小厨房里送羊rǔ羹的,便没叫她们走一趟,我给您端来了。”
夏老太太抬眸看向廖氏,见廖氏把食盒放在桌上,取出羊rǔ羹端过来,夏老太太颔首应了一声,接过来抿了一口。
羊奶的臊味一股脑儿冲上来,夏老太太蹙眉,蒙头一口喝下。
待漱了口,夏老太太苦笑着道:“这玩意儿我喝了七八年了,还是喝不惯。要不是补身子,我可不愿意喝。”
羊奶甘温,补jīng气,养心肺。
“老太太,良药苦口,您就当吃药,”廖氏说完,又笑着摇头,“也不对,是药三分毒,可这羊rǔ是无毒的,吃下去只有益处。”
“说真的,这东西还真是好的,我喝了几年,身子骨舒坦多了,你们几个,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,也该滋补滋补。”
“哎呦老太太,媳妇可没有这个福分,不敢喝呢。”
廖氏一副惶恐模样,把夏老太太逗乐了,她大笑了一阵,转头与甄氏道:“喝羊rǔ还是亲家母与我提的,这事体要谢她。这两年,亲家母身子还慡快吗?”
提起旧事,甄氏颇有些怀念。
夏老太太在八年前大病了一场,当时极其凶险,好不容易熬过来了,底子却虚了,那之后的大半年里,小病小痛不断。
婆母生病,做媳妇的就辛劳些,甄氏在信中与侯老太太提了提,侯老太太建议夏老太太喝羊rǔ羹,又送来了些补身子的方子。
羊rǔ羹头一回端上来的时候,夏老太太根本忍受不了。
可想起之前见侯老太太时,对方那jīng神奕奕的模样,心中就有些松动了,再叫病痛一折磨,夏老太太是存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,开始用了。
渐渐的,身子舒坦了,夏老太太惊喜,又听大夫说了一通羊rǔ的好处,让人在后花园里辟出一处养了两只羊,日日用新鲜的。
甄氏正琢磨着要如何提出回娘家的事qíng,夏老太太抛了话头过来,她心中一喜,道:“老太太,前阵子接了桐城来的信,说母亲身体挺好的。只是,您也知道,这些家书,素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,我又有几年没见过母亲了,有点儿惴惴。”
“我晓得。”夏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,就像家里给远在岭东的杜怀让写信,也都是只报喜不报忧的,做父母的,哪里舍得让子女在千里之外牵肠挂肚的。
“因而媳妇有一事,想与老太太商量。”甄氏试探着开口。
夏老太太挑眉,道:“你说。”
“九月里是我母亲生辰,正巧是五十整寿,媳妇想回去磕个头。”
“这是应当的呀。”夏老太太当即道,“不止你,晚些问问怀礼抽不抽得出身来,叫他陪你一道去。”
甄氏闻言,喜上眉梢,连声应了。
杜云萝心中也很是高兴,夏老太太答应得如此慡快,她准备的那些劝说的话都没有用武之地了。
廖氏在椅子上坐上,弯着唇道:“三嫂是孝顺人呢。”
廖氏皮笑ròu不笑,说出来的话听着寻常,可又透着股子酸味。
甄氏也不理她,想着循序渐进,夏老太太已经答应了她回桐城,等出发之后再提去书院的事qíng,才不会显得她刻意为之。
廖氏暗自不慡,又觉得无趣,便起身退出去了,一面走一面琢磨着,今日夏老太太怎么就这么好说话了,甄氏一说就应下了。
夏老太太兴致勃勃,拉着杜云萝的手,道:“云萝,你说我给你外祖母添些什么贺礼?那柄玉如意如何?”
杜云萝直笑,想了想,道:“祖母,我上一回见外祖母时,才八九岁,我连外祖母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,哪里能猜出她喜欢什么。这一回,我也随母亲一道去给外祖母贺寿。”
夏老太太一愣,刚想驳回去,可对上杜云萝那双晶亮的眸子,还是没有打击她。
答应甄氏,夏老太太是将心比心,若是自个儿办整寿时,分明没有隔了千山万水,就五六日的路程,婆家还不许女儿回来贺寿,她气都要气死了。
而让杜怀礼一并回去,是杜家给甄家的尊重,也是不想生出闲话,毕竟,甄氏多年未归桐城,若这次是一个人回去,倒叫人笑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