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十九,观音大士成道日。
杜云萝起得很早,仔细收缀了一番,便与庄珂一道进宫去了。
昨日里皇太后传了话来,让两人去慈宁宫里陪着说说话,这两日天气炎热,就别带上孩子了,免得路上吃了暑气。
慈宁宫,茗姑姑笑着与两人道:“皇太后吩咐了,郡主信三清,就不勉qiáng您过去佛堂,还请您在殿内吃吃茶。夫人请随奴婢来,皇太后和皇太妃都在佛堂里。”
有宫女引了庄珂进殿,杜云萝随着茗姑姑到了偏殿的佛堂里。
皇太后信佛,就算是置在偏殿的佛堂,也比一些香火普通的寺庙气派。
针线考究的佛蟠悬挂,佛龛上摆着手持净瓶、盘腿坐莲的观音大士白玉像,左右立了善财童子和龙女,雕工jīng细,栩栩如生。
佛堂里点了檀香,皇太后与皇太妃跪在佛前,闭目诵经。
茗姑姑示意杜云萝进去。
杜云萝轻手轻脚迈进殿内,在后头的蒲团上跪下,双手合十,静心诵经。
一旦沉下心来,对周遭的其他事qíng的感知就少了许多,连时间都会变得模糊。
回想前世,杜云萝便是在佛前度过了一日又一日,习惯了之后,从跪下到起身,一整个上午过去了,都不会觉得漫长。
等皇太后轻轻咳嗽了两声,杜云萝才睁开了眼睛。
宫人们扶了皇太后与皇太妃起身,杜云萝跟着起来,恭谨行礼。
皇太妃浅浅笑了起来,与皇太后道:“这孩子,一直都是稳妥xing子呢。”
“信奉菩萨的人不少,可年轻的晚辈里头,能静下心来礼佛的,还是少数。”皇太后冲杜云萝点了点头。
皇太后先出了佛堂,皇太妃缓缓跟上去,经过杜云萝身边时,她低声道:“也就是你、南妍,和嘉柔了。”
杜云萝的心沉甸甸的。
年纪小的媳妇和姑娘,心境活泼些,和年迈的老人是不能比的。
除非是像陆氏那样年轻守寡,经过几年寡居生活,习惯了与青灯相伴,这才能把心思平静下来。
而皇太妃口中的她们三个人……
杜云萝苦笑,她和穆连慧是老过的,而南妍县主,虽死在年轻时,但从她破釜沉舟时开始,她的心已经老了,慢慢也死了。
回到正殿里,庄珂正向皇太后与皇太妃请安。
皇太后在罗汉chuáng上坐下,柔声道:“总和你说了多进宫来,可哪回不是等到哀家使人去传你?”
庄珂笑着赔礼。
皇太后眼珠子一转,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,只剩下两个老嬷嬷,一人手持一副美人捶,给皇太后和皇太妃敲着腿。
“按说我们两个这么大年纪了,什么事体没见过,可这些日子,还是有些烦心,”皇太后往引枕上一靠,揉了揉眉心,道,“景国公府的庶长子,你们晓得吧?”
杜云萝和庄珂jiāo换了一个眼神,她们本以为今日进宫,慈宁宫里会说穆连慧的事体,没料到皇太后开口竟然说起了叶毓之。
“叶大公子在山峪关,倒是有过几面之缘,”杜云萝笑着道,“说起来,大伯大嫂能归京,也是叶大公子的功劳。”
皇太后颔首:“哀家也有几年没见过他了,从前安冉进宫时,哀家倒也传过他,记得模样还挺端正的,说话也得体。那时候可真没想到,他会去从军。”
皇太妃拨弄着手中的佛珠,道:“命中自有造化,菩萨让他去的,不就把阿珂带回来了吗?”
“也是,”皇太后眯了眯眼睛,“前几日圣上与哀家说,要让哀家琢磨琢磨,给他相看一个好的当媳妇。哎,这不是为难哀家吗?
哀家前几年就说了,不爱掺合这些点鸳鸯的事qíng。
自个儿相看去,两家谈妥了,再让哀家来下旨,你qíng我愿,多好的事儿?
哀家就满意你跟阿潇,看着就舒心,比让哀家瞎撮合qiáng多了,偏偏圣上不肯,一定要哀家拿主意。”
皇太后皱起了眉头,连连摇头。
叶毓之的婚事是烫手山芋。
就景国公府里那状况,门当户对的人家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叶毓之,就算是宫中下旨,不得不从,这日子也舒坦不到哪里去。
可若挑个低一等的,这是抬举还是贬低叶毓之?
叶毓之只是庶子,他的婚事由宫中做主,会让人琢磨起圣上对景国公的态度。
杜云萝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指,仅仅因为后宅里的那些糟心事,是不至于让圣上恼了景国公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