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云萝福身行礼,心里有些疑惑,周氏素来要伺候吴老太君用饭,就算老太君免了晨昏定省,周氏也会过去柏节堂,怎么今日这样子,似是不出门了。
苏嬷嬷看出来了,低声与杜云萝道:“老太君特特使人吩咐的,说太太前些日子身子就欠妥当,不许她再cao劳了,她屋里用饭,还有四太太伺候,不消太太忙碌。”
杜云萝颔首,端起茶盏抿了一口。
周氏这才从账册上抬起头来:“你们才刚回来,原本这些事qíng,不该心急火燎地就jiāo接。
可眼下,一是连康媳妇要见族里人,二是延哥儿要抓周了,再往下,等连喻回京来,府里治丧,各处都要打点忙碌。
与其等事qíng都挤在一块时,不如现在就接起来。
府里的状况你也知道,比起你们去岭东时,换了几个人手,回头你见一见。”
杜云萝应了,周氏那日吐了一口血,就算这几日还jīng神,可毕竟伤元气,府里接连这么多事qíng,若样样cao心,杜云萝都怕周氏的身子骨扛不住。
不仅仅是周氏数的那几桩,杜云萝想了想,道:“昨晚上世子说,承爵的诏书已经在拟了。”
周氏乌黑的眸子亮了起来,眼底滑过一丝笑意:“这是好事,不管如何,先承爵了,这家里的事儿才好理得顺。”
定远侯府缺个能在官场上立足的男人,这些年,只有一个世子,到底显得单薄了些。
穆连潇承爵后,虽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,但身份和称呼变了,很多规矩也会跟着变。
只不过,因着穆连喻战死,无论是承爵还是延哥儿抓周,都不能热热闹闹大办。
府中事物,旁的倒也好说,可抓周、承爵、治丧这种事qíng,杜云萝是头一回cao办,很多不懂的地方都要一一与周氏商量。
婆媳两人坐着说了一上午。
等西洋钟打了点,周氏才回过神来,道:“先回韶熙园去吧,事qíng总归是一样一样来的。”
杜云萝正要告退,想起穆连潇昨夜的话,又与周氏道:“圣上让世子领大伯进宫去,慈宁宫那里,说是让我带着延哥儿过去,还想见一见大嫂。”
周氏抿唇。
圣上对战功赫赫又以身殉战的侯府素来高看一眼,也是对将门勋贵的安抚。
这些年,穆连潇颇受圣宠,此次在岭东,又除内患,又御外敌,伤重而归,之后的封赏是少不了的。
而穆连康,这位在九年前失踪,又突然回来的定远侯府长孙,带领着将士们穿过大漠打下古梅里,颇有些传奇色彩,圣上想见他也是qíng理之中的。
另有一点,穆连喻战死了。
连字辈年纪最小的穆连喻死在边关,为了安抚人心,宫里少不得要有些表示。
就像当年老侯爷和穆元策、穆元铭死后,慈宁宫封了穆连慧为乡君,更让她随着皇太妃去了普陀山一样,这一次,宫里的赏赐怕是会落在穆连康头上。
“既然是皇太后的意思,自当谨遵。”周氏想了想,道,“赶紧让人给连康媳妇赶一身进宫穿的衣裳头面,既合身份,不会在慈宁宫里失仪,也不会违了连喻的孝期。”
杜云萝颔首应下。
许是穆连潇身子未愈,宫里也没催着让他们进宫去。
反倒是吴老太君先知会了族中,让庄珂认一认亲。
杜云萝不喜和族中人打jiāo道,只是这种事qíng,还真不能缺席。
她等在二门上,见族长老夫妇下了马车,她上前问安。
两位老人年纪不轻了,jīng神却极好,乐呵呵地与杜云萝说话。
桂氏上前搀扶了老夫人,目光上下打量了杜云萝,笑着道:“老太君果真会调教人,侄媳妇比起刚成亲时,瞧着可沉稳老练多了。”
一句话,又夸杜云萝,又夸吴老太君,即便老太君不在这儿,这话都会传到柏节堂里去。
杜云萝的面上依旧淡淡的,她恨桂氏,无论过去多少年,无论今生桂氏会不会见风使舵倒向二房,她都恨桂氏。
恨归恨,明面上,还是少不能唤一声“浒三婶娘”。
花厅里,族长老夫妇给吴老太君见了礼,因着穆连喻的事qíng,彼此面上都没有多少笑容。
陆陆续续的,族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过来了。
吴老太君清了清嗓子:“连喻的事qíng,大伙儿应该都知道了。
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认亲,可过些日子,等连喻回到京城,府里治丧,族中也要过来,到时候两厢一见面,彼此都不认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