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那婆子说什么,杜云萝都不信,她拒绝去相信。
她扭着那婆子去了柏节堂,这家中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婆子胡说八道地诅咒主子了,可她看到的是吴老太君和周氏的眼泪。
藏在心中的惶恐不安一下子涌了出来,击溃了她的所有侥幸和qiáng硬,杜云萝霎时间泪流满面,几乎哭晕在了柏节堂里。
也就是从那一日起,周氏待她稍稍亲切了一些,不是疾言厉色,也没有爱理不理。
只是,婆媳关系的转变对杜云萝来说,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。
穆连潇的棺椁抵京时,抱着牌位痛哭的杜云萝再一次晕厥了过去。
醒来时,周氏坐在她的chuáng边。
杜云萝从周氏的眼中读到了怜悯。
周氏说:“看到你这样,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。”
同样是丧夫之痛,她们都品尝过。
杜云萝哑声答她:“可您比我坚qiáng。”
周氏长长叹了一口气,握着杜云萝的手,拍了拍:“我跟你不同,那年,我有儿子,有他要让我扛起来的家业,他走之前,把这个家都jiāo到了我的手上,我说什么也不能倒。可是,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那一次,是她们婆媳五年之中jiāo谈最久的一次,杜云萝本以为往后的几十年要跟周氏相依为命地过,可穆连潇下葬那日,周氏在敬水堂里自尽了。
人人都说周氏是饮鸩自尽的,杜云萝想着的也是她那句“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”,只有苏嬷嬷不信。
到晚年之时,从刘玉兰嘴里得到了真相,杜云萝才懂,苏嬷嬷说的是对的。
只是一切都太迟了。
那今生呢,那现在呢?
九溪想跟她说的到底是什么?
杜云萝的手抓着桌沿,关节发白,她盯着九溪,道:“告诉我,世子什么时候回来?”
九溪的嗓子哽咽了,他捂了捂眼睛,想把眼泪都bī回去,道:“大军回来了,爷没有,爷找不着了。”
杜云萝呆住了。
锦蕊和锦岚也愣住了。
“攻下古梅里的第二天,里头还没安稳,那些北疆的鞑子就回来了,两军jiāo战时,世子就不见了……”九溪抽泣道。
好不容易拿下了古梅里,即便穆连潇失踪了,huáng纭也不得不驻守城池,做善后工作。
穆连潇没了踪影,前方的指挥大将就成了他,huáng纭脱不开身,也不能让兵士们大规模进入陌生的荒漠里找寻。
鸣柳和穆连康带着一小队人去寻,可直到huáng纭清理完,依旧没有穆连潇的踪影。
huáng纭与一部分jīng兵留守古梅里,穆连康把其余兵士们带回了山峪关,又回到大漠里去找寻。
“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,疏影就出关去找了,只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。”
杜云萝死死咬了咬下唇,血腥味从舌尖传来,道:“你这算什么回话呀!你要像平常一样,让你像平时一样告诉我呀。再说一遍!好好地再说一遍!”
杜云萝的声音抬高了,满满都是惶恐。
九溪眼泪直流。
像平时一样?他平时都是怎么说的?
对了,说世子夸了夫人捎去的东西好吃,说世子看着延哥儿的画册哈哈大笑,说世子一身银甲英姿飒慡,说……
他想说的,可是他说不出来。
看着九溪,杜云萝颓然跌坐在椅子上,她眼睑颤着,泪水一点点积蓄,到再也不能容纳,倏然落下。
心一点点空dòng起来,这一次,是二房的算计,还是意外?
还是她命中注定要两世品尝着度日如年的滋味?
有那么一瞬,杜云萝有些明白徐氏的心qíng了,不见了,不见了就是一把钝刀在心上来来回回地割,让你痛,让你苦,让你绝望。
庄珂快步冲了进来,她是被洪金宝家的唤来的,见杜云萝簌簌落泪,丫鬟们也已经哭了,她上前抱住了杜云萝。
“大嫂……”杜云萝回抱住她,“大嫂,世子不见了,不见了……”
庄珂见不得人哭,一下被招红了眼泪,她深吸一口气,扭头问九溪:“我们爷呢,我们爷回来没有?”
九溪摇头:“大爷和疏影、鸣柳都没回来。”
“那就是还在找!”庄珂大声道,仿若只有声音大些,才能传到杜云萝的心里,“我知道你怕,可你要往好处想,我们爷还在找呢,他最知晓这戈壁大漠了,你千万别现在就放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