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现在,这个人回来了,他还活着。
他真的还活着。
穆连潇站在原地,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,一下快过一下。
有一瞬,他以为自己听岔了,可见九溪亦是呆若木jī一般,他又觉得这是事实。
“真的是大哥?”穆连潇的声音发抖。
鸣柳重重地点头。
他跟了穆连潇多年,深知自家世子对穆连康的执着。
明明是一起去边疆迎灵的兄弟,却只有穆连康没有回来。
这些年,穆连潇时不时去青连寺寻穆堂,为的也是穆连康。
今日,活生生的穆连康就站在了鸣柳的面前,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,他的身形面容和当年都不同了,可鸣柳知道,那就是穆连康。
穆连潇的手紧紧攥了起来,才稳住了发颤的身子,他深吸了一口气,霎时间,眼眶通红。
他的大哥,到底是回来了,活着回来了。
若京里知道了这个消息,吴老太君和徐氏知道了,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。
想起家中这些年对穆连康的牵挂,穆连潇抬手抹了一把脸。
杜云萝渐渐回过神来,看着穆连潇,她是第一次在穆连潇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qíng。
他笑过,怒过,脸红过,纠结过,沉闷过,无奈过,却不曾哭过,现在的穆连潇,几乎喜极而泣。
杜云萝握住了穆连潇依旧紧紧攥着的那只手,道:“赶紧去吧,大伯还等着你。”
穆连潇颔首,拥了杜云萝一下,跟鸣柳一块走了。
很快,院外马蹄声遥遥而去。
两骑快马扬起尘烟,穆连潇没有仔细向鸣柳询问事qíng的来龙去脉,他怕耽搁了路程。
鸣柳的马刚刚才全速跑了一趟,没多久,就跟不上穆连潇的马速了。
到了山峪关,穆连潇回到自己的院子里,里头空无一人。
他又急匆匆跑出来,问了一个士兵,才知叶毓之他们在huáng大将军那里。
穆连潇冲到了huáng大将军的屋里。
huáng大将军坐在正中,下首坐了huáng纭,另一侧是叶毓之,以及一个陌生的身影。
穆连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相信鸣柳不会看错,可又有些忐忑,怕万一不是穆连康,他会失望至极。
穆连潇迟疑着上前,那人转过头来,缓缓站起了身。
那人身材魁梧,个头比穆连潇还高些,他的衣着打扮与他们都不相同,穆连潇仔细一看,似乎是大漠里出没的马贼的装扮。
他的面色黝黑,下颚处围了一圈胡子,连脸型轮廓都模糊了。
只那双眼睛,穆连潇死死盯着那双眼睛。
浓眉大眼,目光炯炯,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。
单看这双眼睛,和穆连康的父亲穆元铭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眼睛,穆连潇就敢说,这就是他的大哥。
穆连潇嗓子一涩,唤道:“大哥!”
那人亦望着穆连潇,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,犹豫着道:“阿潇?”
穆连潇深深点头。
“呵……”那人苦笑,道,“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大哥,我不记得以前的事qíng,唯一有印象的是我有个骑术出众的爹,有一个弟弟叫阿潇。”
穆连潇深吸了一口气,眼睛酸涩,心里沉甸甸的。
他并不意外,应该说这才合理,若穆连康还记得往事,记得他出身定远侯府,他只要活着,那八年多来,他定会回家的。
唯有他什么都忘了,才会音讯全无。
话说回来,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?
只要大哥还活着,就算什么都忘了,也是他穆连潇的大哥。
“对,你的父亲,也就是我的三叔父,骑术出众,小时候是他带着我们去马场的。”穆连潇咧嘴笑了,“你右边的肩胛骨下面是不是有一道旧伤?那是以前阿喻淘气爬树摔下来,你为了接住他摔倒在地上,叫石头划伤的。”
那人一怔,下意识抬手往右肩胛骨下摸去,抿唇道:“有。”
听闻这个字,穆连潇绷紧的身子一下子松了下来,笑容更深了三分:“大哥,这八年多,你是怎么过的?”
相较于穆连潇的轻松,穆连康却是五味杂陈。
他没有过去的记忆,无数次想去追寻,都以头痛yù裂告终,就如他说的,他能记得的只有会骑马的父亲和叫阿潇的弟弟。
除此之外,再也没有了。
现在,他终于见到了这个弟弟,对方能确认他的身份,他却开始难以置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