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此刻,离她如此近的大火,让她意识到战事就发生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。
她听不到喊杀声,除了那大火和不绝于耳的狗吠,她都意识不到这城里在经历着战事。
明知道有,却压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,即将要发生这样,这种感觉让人觉得煎熬。
可她们能做的唯有等待。
从山峪关通往宣城的官道上,马蹄阵阵,卷起漫天尘烟。
穆连潇一马当先,伏低身子,使劲挥着马鞭子。
他的银甲上染了血,脸上也有血痕,在艳阳下晒得久了,那些血迹都已经gān涸。
他身后纵马的将士们也有血污。
在关外大漠之中,贾德尝到了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的滋味。
出关的兵士远非他一开始传递给昌平伯府的数量,在私兵装扮的马贼冒出来的时候,huáng纭带着的人马也赶到了。
战局霎时扭转,huáng大将军麾下的jīng兵胜过私兵,人数上又不吃亏,一番厮杀过后,胜负已然明了。
贾德被生擒下,没有给他自尽的机会。
那些马贼装扮的私兵,死的死,伤的伤,却也有趁乱逃脱了的。
沙漠里追人不易,huáng纭和穆连潇没有贸然追击,也留给这几人回去报信的机会,以便把昌平伯彻底揪出来。
为此,穆连潇带着未受伤的兵士们快马赶往宣城,而huáng纭则收拾战局,把受伤的兵士运回山峪关。
杀敌时的鲜血留在了铠甲上,穆连潇的心已经飞向了宣城。
即便知道杜云萝在府衙之中,可若是杜怀让父子没有压制住昌平伯府,等穆连潇赶到的时候,宣城就已经落在了昌平伯手中。
妻儿亲眷在宣城,即便杜怀让父子有八九成的把握控制去宣城,可战局瞬息万变,谁也不能笃定如何如何。
穆连潇只能快些,更快些。
远远的,他看到了远端空中的火光,灼红了整个天际,亦灼伤了他的心。
直到宣城出现在视线之中,看到那想要突破城门的攻势,以及城门之上顽qiáng防守的官兵,穆连潇策马冲了过去。
里外夹击,久攻不下人心涣散的私兵终是露了败像。
天色转暗之时,战事偃旗息鼓。
让兵士们驻在城外,穆连潇入了城。
杜怀让和杜云韬具是一脸疲态,他们是书香出身,从未接触过战火,亏得是守城和围堵昌平伯府,若是上阵厮杀,他们是断断不成的。
昌平伯府已经烧得面目全非,昌平伯自刎,府中妇孺子弟皆无活口。
杜怀让摇了摇头,道:“都烧gān净了,寻不到证据。”
穆连潇颔首。
昌平伯豢养私兵,到底是他自己想造反,在岭东当一个土皇帝,还是另有目的,在这里已经寻不到证据了。
穆连潇和杜怀让说话之时,城中又冒起了火光。
众人扭头看去,面色纷纷巨变。
那是府衙的方向。
穆连潇翻身上马就往府衙冲去。
天色只余半点晚霞之光。
杜云萝看到北边天空再无火光时,长长吐了一口气。
杨氏拍着她的手,道:“好了,都会过去的。”
话虽如此,空气中的焦味还没有散尽,杜云萝和杨氏便进了屋子里,陪着颜氏说话。
颜氏重重咳嗽了两声:“我怎么觉得,这烟味比之前还重了。”
杜云萝亦吸了吸鼻子,这一夜又一日,一直闻着烟味焦味,她的嗅觉都不敏锐了,叫颜氏一提,她仔细嗅了嗅。
走到北窗边,杜云萝的眸子倏然一紧。
窗外头的火霎时间窜了起来,似是被浇了油。
嘭的一声,窗户被人从外头砸开,那人面目狰狞,眼睛通红如血,提着一把匕首,不顾燃烧的衣摆,飞身就要扑进来。
近在咫尺的火焰灼痛了杜云萝的眼睛,她脑袋一片空白,本能地抄起墙边花架上的双耳瓷瓶对着那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。
瓷瓶应声而碎,瓷片飞溅,从杜云萝的脸颊上擦过,划出一道血痕。
杜云萝浑然不觉,她捏着手中余下的碎片,呆呆看着那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。
她听不见任何声音,她能看到的只有那个人。
衣摆上的火光蔓延开,很快吞噬了那昏厥之人。
杨氏冲过来一把拽住了杜云萝,将她拖离了火源。
北窗外的火势越来越大,屋里也被那人身上的火点燃,杨氏扭头冲众人大喊:“还愣着做什么?赶紧都出去,逃出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