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元婧接了过去,一言不发地用完了,才道:“您今日来看我,就是在告诉我,我的时日不多了,是吧?”
吴老太君低低叹了一口气。
“您不用如此,”穆元婧坐直了身子,“我这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,不如早死早投胎。”
穆元婧说话时的弯弯绕绕,吴老太君最是清楚,她没有接话,只是多看了她几眼。
“谁陪您来的?”穆元婧问道。
吴老太君道:“是元安媳妇。”
穆元婧冷冷一笑。
她知道吴老太君的意思,她们娘俩要“好好”说话,周氏和练氏是不能来的。
穆元婧对着周氏就是一顿刺,什么难听挑什么说,跟练氏更是水火不相容,且不说穆元婧会不会去刺练氏,练氏是恨不能手撕了穆元婧的。
吴老太君顾忌着这些姑嫂关系,这才让陆氏陪着她来。
“让我来猜猜您的想法,”穆元婧歪着头,笑容灿烂,语调冰冷,“连慧要嫁人了吧?
您最多留我到明年夏天,可真到了那个时候,府里给我办个白事,就没有红事可以压一压了。
连潇媳妇是一月末二月初生产,连慧是chūn天里嫁人,我赶在她们前头,府里还能热闹热闹,去去晦气。
可您到底舍不得我,这才多留了我几个月。
我就算现在马上蹬腿,连慧要守孝,婚期也不得不往后延。
这一点,您跟我都是心知肚明的,却不能摊在台面上跟二嫂讲。
您为了我这条命,拖累了连慧嫁人,二嫂指不定就把我的灵堂掀翻了。”
毕竟是母女两人,很多事qíng都是彼此清楚。
吴老太君叫穆元婧说了个透,按了按眉心,道:“总想着再让你喝一碗腊八粥,你小时候最喜欢了,天还没转冷就闹着要喝,老侯爷什么都顺着你,你开口,他就让厨房里给你熬。”
提起老侯爷,穆元婧的眼眶霎时红了,她苦笑着道:“也罢,我早日下去,早日去陪父亲。至于二嫂想不想生吞活剥了我,我管不着了。”
吴老太君皱着眉头看她:“怎么总是提你二嫂?你那桩事,换个谁,不想跟你拼命?”
闻言,穆元婧反而咯咯笑了起来,她瞪大了眼睛,声音沉沉:“母亲,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,为什么连康会失踪?为什么只有连康,是绝对绝对不能活着回到京城的。”
穆元婧的话,一字一字,如一块块沉重的落石,砸在了吴老太君心头。
一旁的单嬷嬷睨了穆元婧一眼。
自打她来照顾穆元婧开始,穆元婧没少说这样的话题。
穆元婧对长房和二房充满了恶意,巴不得他们能撕咬起来,叫她这个将死之人看一通热闹。
府中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,穆元婧都往坏处上,在她的心中,周氏也好,练氏也罢,都是蛇蝎心肠。
“从结果看,连潇成了世子,长房受了益处,可话说回来,他本就是嫡长房嫡长孙,就算连康回京,您也不会把世子之位jiāo给三房,大嫂胜券在握,以她那深沉xing子,不会画蛇添足;也只有二房,连康若回京,蒋玉暖到底嫁给谁?您会让蒋玉暖嫁给谁?
连康活着一日,就算连潇死了,这偌大的家业,又是谁的?”
单嬷嬷的心一阵狂跳。
她伺候了吴老太君这么多年,老太君想什么做什么,单嬷嬷一清二楚。
穆元婧这是生生在往吴老太君的心里捅刀子,就算她要赴死,也要让侯府里不得安宁。
她的每一句话都掐着吴老太君的软肋,是要让吴老太君对儿孙们起疑,让长房、二房甚至三房之间势如水火。
吴老太君亦看穿了穆元婧的把戏。
就是因为看穿了,才分外痛心。
母女连心,穆元婧仗着是她的女儿,仗着对她的了解,来算计她。
吴老太君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闪闪的,头晕目眩地要厥过去。
单嬷嬷赶紧扶住了吴老太君,外头的陆氏也急急进来,又是拍胸脯又是掐人中,才让吴老太君缓了过来。
穆元婧面无表qíng地看着,平静到残忍。
陆氏瞥了她一眼,暗暗摇了摇头。
穆元婧敏锐,扑哧笑了:“四嫂,难道你不觉得我猜得对吗?”
陆氏没有回答。
穆元婧笑容讥讽,道:“我觉得我想得挺对的,我理了好久才理明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