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日甄氏背着杜云萝好生吩咐了锦蕊一通,说大婚夜,姑娘家难免害怕紧张,若杜云萝慌了,让她千万开导些。
她也听锦灵说过,说刚嫁过去,眼见天黑了,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,站也不是坐也不是,心跳快得不得了。
锦蕊原本还想过,若杜云萝慌了,过来人的锦灵肯定比自己有用,可这会儿锦灵根本不在,哪知杜云萝是真的半点不紧张,这叫锦蕊亦放下心来。
锦蕊退了出去。
净室里有水声,杜云萝抬声问道:“一身酒气是吃了多少酒?”
声音从外头传进来,穆连潇一时微怔。
其实喝得不算多,他酒量好,那些酒不在话下,只是身上酒味大了些。
可听杜云萝问起来,那软软糯糯的音调就像在耳边一样,让已经散了差不多的酒劲一下子又窜了起来。
好像,确实有些喝多了。
从那杯jiāo杯酒开始,他就醉了。
穆连潇伸手想推开北面的小窗。
手指触及窗棂,想到外头北风灌进来,这热气腾腾的净室变冷了,晚些杜云萝用水时怕是要冻着,穆连潇还是收回了手。
杜云萝没听见穆连潇的回答,刚想抬声再问一次,就见那人从净室里出来了。
喜袍换下了,就挂在她的喜服边上,红映着红,与那对龙凤烛相照。
穆连潇穿了件簇新的中衣,长发散下,不疾不徐走过来,直直看着杜云萝。
他之前也见过杜云萝散了乌发的模样,可她这会儿的样子又与那年闯进青连寺竹林时的感觉完全不同。
杜云萝朝他灿然一笑,起身端了桌上的醒酒汤:“还没凉。”
穆连潇接过来,入口有点烫,他想,还不如凉了的喝得舒坦。
东次间里传来西洋钟的声音,在这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杜云萝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,从缓到急,似乎是事到临头了,她才开始乱了。
不是害怕,也不是紧张,她与他做过五年夫妻,便是聚少离多,chuáng笫之事,总归是习惯了的。
她只是忘了,从前两人是怎么开始的……
应当不是面面相窥吧……
杜云萝下意识地蹙眉,好像是她心不甘qíng不愿的,坐在梳妆台前不理他,穆连潇哄了劝了,她依旧不冷不热的,叫他一个打横就给抱到了chuáng上……
后面就顺理成章了。
可现在,她要如何?
以两人之间的关系,她总不能真闭着嘴一直不理人吧。
杜云萝的苦恼,穆连潇并不知道,他也在苦恼他的事体。
从前是怕唐突了她,千般万般忍着,这会儿行了大礼过了明路,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抱她吻她了,他却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出手了。
明明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,明明之前他可以很简单自然地去牵她的手,让她知道他的心意,可到了大婚之夜,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
一时之间,与其说是暧昧,不如说是尴尬。
杜云萝斜睨穆连潇,见他耳根子发红,她心一横,低头chuī灭了桌上的油灯。
内室里一下子暗了许多,只有那一对龙凤烛燃着,照亮了一角。
白皙小巧的脸庞有一半隐在了黑暗里,漆黑的眸子越发明亮,叫人心思一动。
脑海中的杂念霎时散了,穆连潇本能地抬起手,轻轻落在了杜云萝的额头上,而后顺着缓缓下移,捧住了她的脸颊。
四目相对,一如数月前在马车之中。
穆连潇突然又想起了那时她说的话,以及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角滑过的吻。
指腹擦过水润樱唇,胭脂已经洗去,可穆连潇就是觉得,杜云萝的唇比染了胭脂还鲜艳。
喉结滚动,他弯下腰靠近她:“真的不怕?”
呼吸喷到了鼻尖,杜云萝莞尔,手指捏住了他的袖口,柔声道:“不怕。”
吻,轻轻柔柔落在了眉心,一点而过,而后,又落在了眼角。
穆连潇的动作很缓很柔,仿若他捧着的是昨日踩花堂时送来的那瓷娃娃。
杜云萝有些痒,伸手想挠,手掌却被穆连潇抢先一步握紧了,她咯咯笑了起来,想说一句“痒”,刚一张嘴,就叫他趁虚而入了。
清浅的试探渐渐变得温柔如水。
杜云萝的呼吸之间全是穆连潇身上淡淡的皂角香,熟悉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,只本能一般地踮起脚,想靠近一些,更近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