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厢,甄氏和杜云萝的轿子到了邵家外头。
邵家是书香人家,祖上出过进士举人,但官路不宽,如今也无人在朝中任职,就盼着邵元洲几兄弟将来能争气些了。
邵家的宅子自然也比不了杜家,但里头也绝非小家小户能比,书香人家讲究,麻雀虽小五脏俱全,亭台楼阁游廊花窗,移步换景,处处生趣。
杜云萝一面走一面打量邵家后院,越看越是喜欢了。
杜云茹的长嫂、邵大奶奶来迎的甄氏与杜云萝。
邵大奶奶长得甜,嘴巴也甜,几句话就把甄氏说得笑容满面,又夸了杜云萝几句,饶是杜云萝头一回见她,都对她生出几分亲近感来。
甄氏和杜云萝先去拜见了邵家老太太。
老人家对杜云茹这个孙媳妇是一万个满意,对甄氏和杜云萝自然也极为客气。
邵大太太赶来,彼此见了礼,就陪着她们去杜云茹院子里。
行至半途,遥遥就见园子里一绿一蓝两个身影。
邵大太太吩咐了丫鬟几句,与甄氏道:“那个蓝衣的是我那二丫头,亲家前回见过,那绿衣的是我弟妹李氏娘家的八姑娘。”
闻言,不仅是杜云萝仔细打量那被丫鬟请过来的两人,甄氏也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。
邵二姑娘的长相随了邵大太太,称得上一句漂亮,李八娘则是瘦若无骨、楚楚可怜,瞧着好看是好看,可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叫风chuī跑了一样。
杜云萝不喜欢她们,只要是跟杜云茹过不去的,她都不喜欢。
彼此见了礼。
邵二姑娘就跟传闻里的一样,当着长辈的面,笑得乖巧可人,嘴里挂着“二嫂最是温和”、“我与二嫂可好着呢”,句句说得真qíng实意,没有半点儿勉qiáng样子。
甄氏不是好糊弄的,尤其是知道了这二姑娘是个惹事的,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去,就觉得这话要多假有多假。
甄氏笑着与邵大太太道:“亲家母,听了二姑娘这几句话,我心里可真是踏实了,这哪里是两姑嫂呀,两姐妹都没这么好的。喏,就说云萝吧,云茹没出阁前,这两姐妹隔三差五就闹一闹的,可叫日日碎心了。”
邵大太太大笑:“瞧您说的,这姐妹感qíng好才一处瞎闹腾呢,我可是听人说过的,元洲媳妇跟嫡亲的弟弟妹妹那是再好也没有了。”
这话甄氏爱听,她最满意的就是亲生的这三人感qíng和睦,不争不吵的。
“说句叫您见笑的话,云荻是儿子,云萝是幺女,我多纵着些,云茹这个做姐姐的,多有忍让。”甄氏说完,目光从邵二姑娘面上扫过,“所以我说,这两姑嫂能真心实意处得好,我是真踏实了。”
邵大太太是个心宽的人,一时也没品出味道来,只是问邵二姑娘道:“我去看元洲媳妇,你们两个呢?”
李八娘幽幽往来处看了一眼。
邵二姑娘摇头:“母亲,我陪表姐把qíng客埋了,晚些再去看嫂嫂。”
邵大太太应了,引着甄氏往前走。
杜云萝正yù跟上,邵二姑娘突然唤她:“云萝姑娘要不要与我们一道?”
“一道去埋qíng客?”杜云萝诧异。
邵二姑娘点头:“qíng客是表姐种的,看着它从一颗种子抽根发芽,长得亭亭玉立了,正是花开好时候,哪知那夜淋了风雨……表姐说,已经救不活了,就埋了吧。”
杜云萝眨了眨眼睛。
“落红不是无qíng物,化作chūn泥更护花。”李八娘突然念了一句,又哀哀叹息。
杜云萝一个激灵。
落叶归根是没错,这诗也是恰当无比,可从李八娘嘴里出来,就生生带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味道,叫人听得浑身不舒服。
杜云萝想起杜云诺跟她提起huáng婕时说过的话。
杜云诺说huáng婕说话做事酸不溜丢的,可叫杜云萝看,跟李八娘一比,huáng婕那点儿真不够看了,再说了,huáng婕就是有些别扭,心眼是顶顶好的,哪里像李八娘这般不知所谓。
杜云萝自是不肯去凑这个热闹的,跟着甄氏走了。
邵二姑娘看着杜云萝的背影,半晌蹦出来一句:“还说是太傅家的姑娘呢,这一个两个的都这般不知趣,难怪她要嫁给一个舞刀弄枪的,原来自个儿就只是这等粗俗之人。”
要是杜云萝知道邵二姑娘是这么想的,恐怕会捧着肚子笑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