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云萝的心思在穆连潇的伤势上,一时也没留意他的动作。
反倒是穆连潇,鼻尖触及杜云萝乌发时,他身子一僵,赶紧挪开了些。
他清楚,自己的后脖颈都冒了一层汗了。
他是想一亲芳泽,可,可他怕吓到杜云萝。
半夜三更的,杜云萝让他进屋里来是信任她,他可不能唐突了。
亲吻什么的,与牵手是不同的。
穆连潇想转移注意力,就在屋里四处看了看,瞧见桌上摊着纸墨,他轻声道:“你在写字?”
声音从头顶传来,清润如水,杜云萝应道:“是啊。”
话一出口,杜云萝突然怔了怔,一想到纸上内容,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,见穆连潇绕过她往桌边走去,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在穆连潇前头扑到了桌前,想一把捂住纸面。
穆连潇眼尖,走到一半就看清了纸上的字,一时之间也愣了。
那好像是他的字。
只是那内容很是陌生,他分明是没有写过的。
穆连潇见杜云萝如此心虚模样,一个念头划过心田。
杜云萝在练他的字,而且还有模有样的,起码他一眼看去,自个儿都没认出来。
微微挑眉,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,穆连潇倚在桌边,弯着腰看着恨不能把证据毁尸灭迹的小丫头:“云萝?”
似笑非笑的音色让杜云萝头皮发麻,几分窘迫几分羞涩,又有几分难言的伤感。
她会写穆连潇的字。
从前的她有太多无处消磨的时间,思他入骨,翻出了他数年的家书,一笔一笔跟着描画。
练得久了,她能把穆连潇的字模仿得叫人难辨真假,她曾在祠堂前与他说,若你能看得到,你能分得清吗?可你看不到了呢……
而现在,穆连潇真的看到了,在她丝毫没有准备的时候。
之前在等他的消息,杜云萝写字时也没多想,就这么写了出来。
杜云萝暗暗叫苦,这要她如何解释?
偏偏穆连潇不放过她,又唤了她一声,就像她刚才bī问他的伤qíng一般。
这报应来得还真快。
杜云萝撇嘴,gān脆破罐子破摔,也不遮遮掩掩了,把字摊到了穆连潇跟前:“写得像不像?”
前一刻是半点不肯让他瞧,现在却问他像不像,穆连潇叫杜云萝逗乐了:“像,你怎么练的?”
“你不是给我写过信嘛,你从岭东回来的时候。”杜云萝低声道。
穆连潇诧异,那封信不长,仅仅只靠那两页纸就能练得如此之像?
见穆连潇疑惑未消,杜云萝赶紧又补了一句:“我很擅长模仿的,我还能写我祖父的字、父亲的字、母亲的字。”
穆连潇微怔,复又弯着眼笑了。
都是她亲近的人的字。
亲近的人,他也是。
这个认知让穆连潇心qíng愉悦,不由多看了两眼,越看越觉得写得像极了,若不是这内容他不熟悉,真的会以为是他自己写的。
“云萝,”穆连潇起了个念头,稍稍抬起右手,道,“我明日就要回德安,之后就直接去岭西,来不及回京里,我怕母亲担忧,你帮我写封信给她。”
“我来写?”杜云萝惊讶。
穆连潇点头:“我手伤着,写出来的字就走形了,母亲一看就会发现。不是什么要紧伤势,不想劳她担忧。”
周氏就穆连潇这么一个儿子,虽然知道他不可能无病无痛无伤的,可知他受伤,一样会牵挂难过,做母亲的就是如此了。
杜云萝明白,便颔首应下。
取了两张崭新的浅青谢公笺,用镇纸压住,重新研了墨。
穆连潇斟酌了一番,两人一个说,一个写。
知道杜云萝能写,可真的看到自己的字迹在她的笔下出现时,穆连潇还是感觉有些奇妙。
他忽的想起了杜云萝捧着他的手,在他掌心里写字的样子,一笔一划仔仔细细,与眼前提笔之人重合,说不出的美妙。
杜云萝写着写着,不见穆连潇往下说,只当他是没想好下面要写什么,便抬头看去。
视线相触,对上那双沉沉湛湛映着她身影的眸子时,杜云萝一时也凝神了。
穆连潇是喜欢她的,虽不及她生死相隔念念不忘,但这份喜欢已叫杜云萝欢喜不已。
有什么能比两qíng相悦更好?
杜云萝莞尔笑了,心里甜得发腻,嘴上道:“怎么不往下说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