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云萝颔首,虽不是她理亏,但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陈氏、甄文婷她们,不如gān脆回京里去,等过上几年,这些事体也就淡了。
毕竟是甄氏的娘家,杜云萝不想甄氏与从前的她一样,与娘家闹到不能回头的地步。
甄老太爷用上了药。
甄子珉得了信赶来,半途遇见王氏,他被拉着听了来龙去脉,目瞪口呆,到了筵喜堂里,嘴上万万不敢提那青连寺里的事体,只关心甄老太爷身体。
甄氏又在娘家留了一日,毕竟老父病中,她就这么回京有些说不过去。
见甄老太爷吃着药,jīng神好了些,甄氏便提出了回京。
甄老太爷长吁短叹,侯老太太握着女儿的手,心中不舍归不舍,还是点头应了。
临行前,杜怀礼带着妻女去给老丈人夫妇磕头。
甄老太爷把杜云萝叫到chuáng前,道:“云萝,外祖父老了,但没有糊涂,孰是孰非,心头这一杆秤是清清楚楚。你受了大委屈,你也忍下了,这个当口,外祖父不能替你做些什么,但是云萝,这事体,迟早有一日,外祖父会给你一个jiāo代。”
杜云萝怔怔望着甄老太爷。
甄老太爷的年纪远远长于杜公甫,杜公甫碍于脚疾,走路一拐一拐的。而甄老太爷的腰背已经直不起来了。
他爱逗鸟爱哼小曲爱与一群老头儿下棋品茶,但他的岁数摆在这儿,无论是拿筷子还是端着茶的时候,杜云萝都发现。外祖父的手会微微发抖,偶尔,连脑袋都像个拨làng鼓一样。
躺在chuáng上的甄老太爷没有戴帽子,露出光了一大片的脑袋,看起来比前几日又苍老了几分。
杜云萝老过。越发能体谅老年人心境。
真论起来,她是外孙女,生在京中长在京中,两世加一块,在甄老太爷跟前的日子都没有一个月,与甄文谦这样的嫡长孙是天壤之别的。
亲疏有别,甄老太爷便是死死相护甄文谦,杜云萝也不会觉得意外。
因而,甄老太爷此刻的这番话才越发叫她触动。
就算只是嘴上说着好听的,落在耳朵里。那也叫人心里舒坦不少,不是吗?
杜云萝半蹲在chuáng前,柔声道:“外祖父,您的身子骨最要紧,您养好身子,等您七十、八十大寿时,我再随母亲一起来看您。”
甄老太爷咧嘴笑了:“把你母亲嫁到杜家,是老头子这辈子做得最聪明的事qíng了。”
甄氏抿唇,眼眶微红。
杜怀礼上前,又说了一番会好好照顾妻儿的话。听了侯老太太几句叮嘱,一家人才退了出来。
王氏等在门口。
陈氏自打那日起就卧chuáng不起了,大抵也是没脸再与杜家人打jiāo道,gān脆病歪歪躺着。家里事体都jiāo给了王氏。
甄子琒忙着在甄老太爷跟前伺疾,甄文谦因着在菩萨跟前撒酒疯,叫他打发去祠堂里跪着,到了现在都没放出来。
王氏挽着甄氏,一面走,一面低声道:“底下人都吩咐妥当了。不敢胡乱说话的。我问了谦哥儿身边伺候的小厮,酒的事体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谦哥儿又是一言不发……”
“说不出个所以然?”甄氏顿了脚步,奇道。
王氏苦着一张脸,按说都是半步不离地伺候着的,可那小厮不仅说不出酒的来历,甄文谦撒酒疯时他连影子都没有,问起话来,翻来覆去都是失职了离了主子身边,旁的,就没有了。
王氏气得不行,想着这毕竟是甄文谦的小厮,叫人拎到了陈氏跟前,陈氏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,反正她不惹麻烦。
甄氏见王氏不似诓她的,也就不追着问了,事已至此,弄得再明白又能如何?最要紧的是杜云萝没事,锦蕊也说,姑娘这几日夜里歇得比去青连寺之前好多了,不会睡不着,也不会做噩梦,这叫甄氏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了。
与王氏告别,杜云萝随着甄氏上了马车。
甄文渊骑着马,送他们出了城,这才策马回去。
锦蕊看了两眼,撅着嘴道:“甄家二爷不愧是琅琊王氏的外孙呢,举止言行皆有风度。”
说罢,见杜云萝兴致缺缺模样,锦蕊把后半句“与甄家大爷截然不同”给咽了回去。
返京时不用绕道历山书院,一路上又很平顺,杜云萝还没觉得坐马车累得受不了,就已经到了京郊了。
青连山青连寺中。
山上突然下了一场大雨,山泥滑落,虽然远不到造成危害的程度,但也污染了泉水。原本打算三日后启程的穆连潇与穆连慧不得不再多住了两日,等泉水再次清透之后,才命人取水,准备回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