替世子娶亲,一来是看出身,毕竟世子往后是要承爵的,当家主母岂能是寻常的?你们老太爷从前是太子太傅,云萝丫头嫁过去,不会镇不住场面;二来,云萝丫头不是寻常的书香人家姑娘,那些娇过了头,整日里吟诗作赋,动不动伤chūn悲秋的,世子那等豪慡xing子,怕是处不到一块去。咱们两个当了十多年的媳妇了,岂会不知那些东西偶尔为之是qíng趣,日日如此,这是过哪门子日子?
云萝丫头的娇,与那些不同,世子虽然对这门亲事还不清楚,但我知道他,最是实诚的人,娶进门的媳妇岂有不护着的道理?再者,他的心思都在习武上头,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弯弯道道,身边也是gāngān净净的,云萝丫头不会遭罪吃亏。”
甄氏听到了后头,良久没有说话。
女人看亲事,和男人又不同。
最怕的就是男人身边桃花太乱,耳根子又软,架不住一些莺莺燕燕的好话,弄得后宅里乌烟瘴气的。
那样的男人,无论是侯门勋贵,还是市井小民,在一个母亲眼里,都不是良配。
“哎……”甄氏长长叹了一口气,“姐姐,不瞒你说,若那不是定远侯府,我还在这儿拿什么乔?我们老太太、老太爷也早就点头了,实在是、实在是怕啊。况且,定远侯府里具是贞烈的,我们到时候便是有些其他心思,也没有那个脸面了。”
碧纱橱里,杜云茹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定远侯府,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,她一清二楚。
杜云萝没有注意到姐姐的qíng绪,她只是低着头,想自己的事qíng。
原来,当日二房那里是准备了这么多话来说服石夫人保媒的。
也是,她的那些名声,若没有这些话,谁都会起疑。
至于穆连潇,她最知道,真的是实诚又热忱,娶了就好好捧在掌心里,她闹也好,折腾也罢,他都是哄着顺着,专心无二待她好。
那时候她还为此怪罪穆连潇,觉得他面对哪个女人都可以,不一定要是杜云萝,娶了谁都是一样,使着xing子撒娇闹腾。
后头回想,到底是错的。
若不是存了欢喜心思,碰上她这般不讲理的,一颗热心也凉了,相近如冰,慢慢也就是面子上的事了,哪里会像穆连潇待她,宠到了极点。
杜云萝不知不觉要紧了下唇,眼中氤氲。
她想他了。
第9章 姐姐
她想他了。
思念泛起,并不决堤,只是心中钝钝发痛,呼吸之间,那些纷杂的记忆,只有零碎的片段,jiāo融夹杂在一起,涌入了脑海。
一言一语,有初见,有花烛,有争执,有哭泣……
她分不清,只知道全是穆连潇。
全是云萝花的味道。
泪水模糊了双眸,滴答一声,砸在绣鞋上。
轻轻的,有人揽住了她的肩,温热手掌一点点掰开了她紧紧攥着的拳头,柔柔声音在耳畔。
“不要弄痛了自己,要哭,也等她走了再哭。”
杜云萝的身子瞬间一僵,猛然抬起头来,愕然不已。
她看见了杜云茹,姐姐温柔地抱着她,一双丹凤眼下隐隐发红,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给她。
杜云萝用力眨了眨眼睛,顾不上掌心被掐出来的月牙印,一把环住了杜云茹的腰身,压着哭腔:“对不起……”
为何要道歉,为何要说对不起,杜云茹不知道,但她却从妹妹纤弱的身形里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和愧疚,她这个被宠娇了的妹妹,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?
杜云茹的心被刀割一般的痛,又怕外头听见她们动静,只能拿脸颊蹭了蹭杜云萝的脸,以示安慰。
杜云萝哭得几乎岔气,埋首于姐姐胸前,才忍住不发出声音来。
刚刚那一瞬,于她太过熟悉。
从前,出嫁之后,她与娘家的关系僵硬疏远,便是杜云茹,也怪她不懂事,不肯与她来往。
直到永安二十五年的夏天。
穆连潇不过返京三月,就再次接旨准备出征。
杜云萝的心跟擂鼓似的,说不出道不明,只觉得这一次怕是有去无回了。
她哭了闹了折腾了,可除此之外,又能做些什么?
杜云茹来看她,这也是婚后姐姐头一次登门看她。
她抱着杜云茹又哭又抱怨,怪他们当年把她bī上轿,怪他们拿她的一生去赌。
杜云茹就是这样一点点掰开了她的拳头,揉了揉她掌心的印痕,眼中含泪:“不要弄痛了自己,要哭,也等他走了再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