阶下臣(110)
何安在他那几亩地里给江盈弄了个衣冠冢,又将她骨灰托人带到天津去撒。算下来也差不多是时候修好了墓。
他本就心情不好,听了喜乐这么说,剐他一眼:“你是不是糊涂,这两日殿下那边就要迎亲,难不成咱家今儿去祭拜了过两日又去给殿下道喜?!带身晦气过去?怎么这么混拎不清的,改日让喜平把你的舌头拔下——”
他刚说出喜平二字,自己就愣了愣。
喜平呢?
哪里还有什么喜平?
何安咳嗽一声:“喜平有消息吗?”
“高彬差人去问过殿下,殿下说了,如今风声紧,让不必再问。他会妥善安置。”喜乐道,他小心赔笑道,“师父就是软心肠。平日里见着就骂,如今见不到了,又想了。”
何安嘴硬道:“我可没想他。郑献最近怎么样啊?”
“听说规规矩矩的,什么事儿也不敢犯。手脚都利索了。有人给他送钱,他把人都赶了出来。”喜乐道。
“哼……糊涂。”何安笑了笑,“现在做这个有用吗?死到临头了,再让他喘两日,殿下大喜之间,咱们不做这营生。”
“师父考虑的周全。”喜乐不大不小的拍了个马屁。
何安顿了顿又问:“我问你,殿下是明日迎亲是吗?”
“是,明日去徐府迎亲。”喜乐笑道,“我前几日路过秦王府的时候看了,张灯结彩,好不热闹。”
他说完这话,何安沉默了好一阵子。
喜乐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,乱说话,又戳到师父的伤心事了。
“师父,殿下结婚,那心里也装着您呐。您可千万别伤心。”
何安勉强笑了笑:“你胡说什么。主子结婚咱们做奴才的该高兴才对,伤心算是哪门子事儿?”
“师父说的是。”
何安哪里有心情再应付他,只道:“你下去吧,我睡会儿,乏得很。”
喜乐给他掖了掖被角:“这天凉了,您少睡会儿,别着了风寒。”
何安眯眼躺在床上,翻了会儿睡不着,又从枕头下拿出那只殿下赏他的帕子,虽然之前让关赞糟践的不像话,皱皱巴巴的,但是他也没舍得真扔了。
如今这会儿,藏蓝色的绢子帕被他偷偷握在手里,他闻了闻。
殿下的味道早没了。
他又躺下,把帕子覆盖在脸上。
好厂公……
好安安……
恍惚间听见了殿下叫他,他连忙惊醒,拽下帕子去看窗户。
似乎下一刻殿下就要从窗户外钻进屋里来。
那窗户被冷风吹开一条缝,呼呼的吹着风,却没人进来。
何安知道自己糊涂。
这是在大内御马监里。
殿下怎么可能来……
第五十四章 喜宴
第二日晚上便要去装饰一新的秦王府赴宴。
本来他这身体应该是不去为佳,但是何安执拗起来亦是没人拦得住。
“殿下大婚送什么?”何安道,“你跟喜悦挑好了吗?”
“师父您放心。”喜乐回他,“您私库里这么些年的宝贝挨个我都拿出来瞧了一次,按照制式已经是给五殿下备了厚礼,不会少了您的面子。”
何安是不信的,果然回去了也不休息,让喜乐搀扶他去库房里看,皱眉道:“怎么才送这些。前些年下面人送我的珊瑚呢?还有东珠,还有……”
“师父、师父呀,这玩意儿您送太多了,就显得太殷勤了。到时候又落人口实。”喜乐劝他,“对殿下不好哇。”
何安被他说的一愣,过了好一会儿才失魂落魄道:“那便这样吧。”
晚上张大厨做了一桌子好菜,喜悦让他吃,他也没甚胃口,随便扒拉了两口便早早睡下了。
第二日到了下午要过去的时候,何安怯了场:“喜乐,咱家不去了,你把东西送过去。”
喜乐为难道:“这不好吧?之前和秦王府说好了的,您是定要过去的,宴席上也留了座位。”
“咱家说不去就不去!”何安恼怒道,“咱家一个西厂厂公,这种事儿还得估计旁人的眼光不成?”
“您说得对,说得对。”喜乐连忙哄他,“您莫气,我这就把礼送过去。”
喜乐招呼了仆役收拾了喜礼,又带了十万两银票红包,这边就要招呼着浩浩荡荡的送过去,刚开了大门,那边喜悦就跑来招呼。
“师兄,师父让你等下。”
喜乐烦了,跺脚问他:“又闹哪出啊?天天让人哄着,没完没了的!今儿还能出门吗?”
他这边发牢骚,结果就瞧见喜悦又噔噔噔跑回去,扶着何安从里间缓缓走出来。
何安穿好了一身天蓝色银丝竹叶纹的贴里,外面披了件玄色蟒纹披风,戴了顶乌纱描金曲脚帽,黑丝纽金的穗子从脸颊两边垂下,耷拉在胸前。他腰还没完全好,从屋里拿了只黄花梨拐杖,那仗柄用银丝翡翠镶嵌,与身上那银纹竹叶更是相得益彰。腰间挂了一黑色绸布袋子的锦囊,里面装着殿下送他那珠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