闹剧一沉浮(100)
那是洛闻初从路边捡回来的小孩。小孩说自己家人被魔教的人杀了,无依无靠,还说自己叫陆纪明。
凌绝派再次有了一个掌门首徒。
可是贺知萧发现,对于这个徒弟,洛闻初根本没有认真教过,连剑法都是丢给陆纪明一本剑谱让他自己练。洛闻初本人则从那天开始醉酒,每天喝得人事不省,从不离身的洛水被随意丢放,贺知萧甚至有次进门时还被洛水绊了一跤。
想到洛闻初消失的那五天,贺知萧心里越发笃定是那五天发生了什么事,才让洛闻初变成如今这个样子。
得知真相是在这样一个契机下——
某日,洛闻初从山下寻酒回来,不知为何走错门,醉倒在听萧楼外,贺知萧披衣而起,看着门外烂泥一摊般的洛闻初,心中百般滋味,怒气有、无奈有、惆怅亦有,此外,还有一丝隐隐的心疼。
这一天,是师父与小师妹的忌日。
白日里,洛闻初做他的甩手掌门,逍遥自在,入了夜,只有酒能够麻痹神经,偷得一夜安眠。
贺知萧费了点劲把人带回飞竹殿。
躺回榻上,洛闻初忽然扬手,差点一巴掌拍在贺知萧脸上。
贺知萧忍了又忍,到底没忍住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,洛闻初滚到里面,作乱的手把枕头挥到床下,同时落地的还有一个香囊。
贺知萧看向洛闻初的目光顿时就变了。
难不成他在山下有了喜欢的姑娘?
带着这样的想法,贺知萧偷偷打开了香囊。
不同于一般香囊的馥郁芳香,拉开锦绳的瞬间,苦涩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,贺知萧眼神晃了晃,尔后直接倒地不起。
梦里,他回到小师妹和封云琴成婚当晚,洛闻初送了一对同心铃,还把洛水交了出去。
洛闻初笑着扬眉:“我也送不出什么好物,当初师妹念着想要一把好剑,我便把它赢了回来,本来就是给师妹攒的嫁妆。”
后来毒火燃起,映红了洛闻初的面容,贺知萧匍匐在地,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洛水送进封云琴的胸口,而封云琴脸上则带着平静释然的笑容。
喜烛引起的大火把什么都毁了,师妹的婚礼、视他们如己出的师父、栖身的门派……统统都毁了。
贺知萧醒来时脸上尤带泪痕。
洛闻初则坐在塌边,眸色深沉的望着他。
“那个香囊里面的,是什么?”贺知萧哑着声问,“别给我装傻,打开香囊的一瞬间陷入梦魇,攞象草?还是其他什么?”
“是攞象草的药粉。”
贺知萧气极反笑:“洛闻初、洛掌门!你真是好样的。白天酗酒,晚上噩梦,有你这样消磨自己的么?”
“知萧,你不明白。”洛闻初靠在塌边,一手挡脸,语气是满满的疲惫。
“我不明白什么?”
“我不敢忘。”
“什……”
贺知萧如遭雷劈般僵硬在场。
他的噩梦是凌绝派陷入危机的那一晚,洛闻初又何尝不是?
不同的是,他极尽全力想要忘记,而洛闻初则反其道而行。
“为什么?”贺知萧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用如此平静的语气,“不能说?”
那人只是沉默。
沉默得,仿若死去。
贺知萧忽然一把扣住洛闻初手腕,细细探寻。都说病久成医,平日无事,他会翻一翻医书,哪怕不能完全治好手,也能拓宽知识面。
越是探寻,越是心惊。
洛闻初体内有两股内力在不断交锋,一股澎湃浩然,另一股邪妄阴寒,显然是两种不同的练功路子,却不知为何在他体内寻得了平衡。
不,不对。
非是平衡,阴邪的那股力量隐隐压制着另一股,若是不加引导,说不得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。
所以,他才会用攞象草制造的幻境,每日每夜逼自己陷入梦魇,好用疼痛来坚定意志。
“你怎么不告诉我?”
洛闻初收回手,挑眉看过来。
那眼神在说:告诉你又如何?
贺知萧讪讪:“还可以找盛神医。”
“神医去年就消失无踪了,去何处找?”
“什么时候中的招?”
洛闻初笑了笑:“现在问这个有意义?”
贺知萧板起面孔:“对我来说,有。”
对方于是又不说话了。
“是你孤身闯魔教失踪的那五天,对么?”
贺知萧猛地锤了一下床板,眼里红了一片:“要是我还有武功,你就不会……”
温暖的手抚上他的后脑勺,安抚着贺知萧躁郁的内心,一下一下,动作娴熟无比,就像小时候做过的无数次一样。
“这不是你的错,也不是任何人的错。”贺知萧抬起头来,洛闻初的面容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柔和,“是我选择的道路,路阻且长,我习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