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何摘下高岭之花(345)
他们不知道的是,就在御膳房内,他们遍寻不到的目标就坐在一个大笸箩里,端着一盘糕点吃的风生水起。
自打得病以后,晋帝就没进过汤药之外的东西,嘴巴都苦成了黄连,是以,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御膳房翻了底朝天。
宫人们怎么也想不到,他们英明神武、爱发如命的皇帝陛下会躲在一个笸箩里偷吃东西,即便有人心血来潮跑进御膳房查看,也没打过那个大号笸箩的主意。
晋帝吃的很慢,每咬一口都需要嚼很多很多下,半块点心就能磨蹭好一会儿。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糕点,男人弹了弹龙袍上的渣子,从笸箩里爬了出来。久违的进食让他虚弱的身体积蓄了点力量,比起一开始的一步三晃,如今也算是小碎步迈起来了。
“谁说神武真龙诀没用的……”他嘀嘀咕咕,“朕要用行动打肿流仙盟那群神棍的脸!”
晋帝也有过猫嫌狗厌的年纪,那时候的他拿着根树枝都能把天桶出一个窟窿来,每天除了在皇宫里跑来跑去,就是把其他兄弟按在地上揍过来再揍回去,当他们鼻青脸肿的跪在乾元殿门口的时候,先帝的咆哮声总能绕梁三日而不绝。
作为杨开宣的伴读,凌伯海哪怕不动手,也会莫名其妙的卷入几名皇子的斗殴活动。这小子蹿个儿晚,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皇家子弟中总能成功的凹下去,打架的时候老被人当软柿子捏——当然,这么干过的人都哭晕在了乾元殿前。
凌家人似乎天生就能打。
哦,除了凌湛,说起来,那小子好像还被他们关在别院修炼,也不知道战事结束之后,云湖侯还能不能想起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。
拍了拍脑袋,晋帝躲过了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,溜进了四下无人的御花园。
皇宫内人人自危,然而草木却生长的格外茂盛。没有了宫人的按时修剪,御花园内的花草肆意舒展着枝蔓,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遮掩。
循着少时的记忆,晋帝熟门熟路的躲到了假山的石洞里,把头靠在冰冷的山石上,阳光透过石头的缝隙洒在脸上,带来了融融的暖意。
就在困意渐渐上涌之时,就听到了两道脚步声正不紧不慢的向自己靠近。
“封神之战就这么结束了啊。”
脚步声停在了假山之前,有一道声音如此感叹。
“我本以为大晋输定了呢,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。”
“那还不是因为清和仙子力挽狂澜,”另一道声音说道,“老实说,要不是掌教勒令我们不能掺和,我也想去战场上一展身手。”
“将军百战,马革裹尸,听上去就很威风唉。”
“……是啊,别人百战,马革裹你,”最先的男声糗他,“没有那金刚钻,就别揽那瓷器活,想想李师弟他们家的遭遇吧,你是没看到,全族男丁都不足十个了!”
战事结束了啊……
晋帝出神地想到,不知怎得,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送凌伯海上战场时的情景。
云湖侯府以战功起家,历代侯爷都使得一手漂亮至极的刀法,被誉为晋土第一刀,甚至有好事者一口咬定,就连他们家门口的河蟹都能像模像样的耍几把式。
对此,凌伯海嗤之以鼻,“是个蟹子就会挥舞大钳好吗?”
身为下一代云湖侯,凌伯海也是要上战场历练的。
晋帝还记得,在那小子出征前一晚,他俩就这么从御膳房里偷了贡酒,躲到了这个假山洞中,对着天上的月亮,一边被酒液辣的涕泗横流,一边还要强撑着诌胡诗。
从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胡诌到“你看这个月亮,它又大又圆”,最后还为了两个人同时举杯,对影到底成几人吵了起来。
他说六人,凌伯海坚持认为是四人,谁也说服不了谁,于是一场送别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揭短大会。
凌伯海嘲他身手就是花架子,他则讥讽前者天星算术学的稀烂,还不如御膳房那头待烤的小乳猪。
然而到了最后的最后,酒喝完了,架打累了,他俩对视一眼,抱头痛哭。
他那时候哭到一直打嗝,指天画地的发誓要当千古一帝,一定不会辜负挚友抛得头颅和洒得热血,而凌伯海一边骂他“去你娘的,老子死不了!”,一边许愿得胜归来后,做一个风风光光的将军,再娶一个贤惠温柔的美娇娘。
第二日,他顶着鸡窝一样的脑袋和肿成核桃那么大的眼睛去给大军送行,让差点气炸肺的父皇打断了一根鸡毛掸子。
后来,他俩的信就一直没断过。
他在信里写了昨日如何惹得父皇大动肝火,今日那个新封的娘娘有多讨厌,而凌伯海的回信也从描述边疆是何等辽阔,山河是如何壮丽,西蛮人长得何等古怪,变成了大倒苦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