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作舟(82)
就像菟丝花,只得将生命寄托在别的草木身上,逃脱了它们,自己什么都不是。
苦童现下一直在琢磨这句话,自嘲地想,还真是被二夫人一语中的。
是啊,他只是因为被温怀舟标记了,就因为想他想的茶不思饭不想,闻到任何别的气息就害怕得只想缩成一团,你说可笑不可笑?
就连苦童倔强的坐在窗口处,也是因为心存侥幸,侥幸的认为他或许会来。
可终究逃不过“或许”二字,一直到阿昀剪断最后一颗红烛,也没见着他的影子。
他的思念,已经从藏着掖着,变成了刻进骨子一般,在叫嚣,在沸腾,在无时无刻提醒着温怀舟的存在。
一直到夜上中天,苦童都无法入睡。
他躺在床上,只觉得周身变得又冷又冰,蜷缩一团也无法带来丝毫热气,他明明累得几日都没睡好一觉,却因寒冷,连眼睛都合不上。
习惯真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。
后来的后来,苦童不知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,天却已而亮了。
苦童被标记这件事儿给温夫人气得不轻,但她自然不会再来闹事,在慈沁苑发发牢骚也就算了,倒是温正霆无所谓,甚至认为这是件极好的事。
的确是极好的事,一旦标记成功,开枝散叶的大事也就指日可待了。
再加上琛玥最近一直在宫里,苦童本就是个填充后院的,要真能得个一男半女,倒也不错。
可风烟苑这处倒是分外安静,只因住在这儿的三少爷已有许久未归了。
这未归的架势,倒和苦童初入温府那时如出一辙。
苦童刚被标记,正是最缺安全感的时候,每日赖在屋里不愿出门,精神也跟着变得不济,常常胡思乱想些什么,人都瘦了一圈。
正院的那些下人们却整日来偏院伺候苦童,好吃的好喝的给他供着,每天换着法子逗苦童开心,倒让他心情好了许多。
因为他们都知晓,酿成这般田地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自己,现下只愿用这样笨拙的方式,为苦童赎罪。
约莫过了五六日,苦童竟还真的释怀了。他变得和往常无异,会笑会闹,会好好吃饭,总之让下人们看得极其欣慰。
也正是在这时,消失几日的温怀舟回了。
第38章 烛火忪
和日渐消瘦的苦童想比,几日未归府的温怀舟便与之大相径庭了。
温怀舟挂上了那张人畜无害的笑,走路是气宇轩昂,交谈是风度翩翩,摇扇时,一种春风得意之感拂面而来。
他也未曾提过苦童,反倒和往常那般无异。
是苦童初来府上时的那般无异,只因他先前将苦童视若无物,又活的逍遥自在,无忧无虑,便常常端着这派君子之气。
实话说,正院的下人们都是埋怨温怀舟的,把人家标记了不说,连去偏院瞧瞧二夫人都不肯……但无一人真正敢说出口。
苦童知晓温怀舟回来后,也并无什么表示,不过一笑而过,该干嘛干嘛。但偶尔会和阿昀,封清河一起出府逛逛,倒也算乐得清闲。
温怀舟和苦童就像是约定俗成一般,彼时出去此时归来,连着三日都未碰过面,别说是正院的下人们愁眉苦展了,就连阿昀都有些看不下去。
“夫人,今夜用了膳可还要去清毓那儿?”这时黄昏已去,阿昀在麻利的收拾碗筷,正好问问一旁的苦童。
“啊,都可以的。”苦童像是才回过神,便模模糊糊地回答道。
阿昀直在心里叹气,他知晓苦童的这些坚强,都是表面上装出来的,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模样可都看在阿昀的眼里,他明白夫人被标记后会对三少爷产生别样的情愫,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模样。
苦童或许自己都不知道,他每次和封清河一同出游的时候,是有多么勉强,是多么心不在焉,却还要奋力融入他们其中,像是在故意掩盖些什么。
“那夫人今晚便好生歇息,先不去了罢。”阿昀自作主张地说道。
“好。”苦童的确说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,总喜欢失神,自己跟着出去也难免会扫他们的兴。
苦童早早地和衣躺下,近来他总有些体虚,夜里常常冻的一夜未眠,便都习惯了和着衣服一并睡下。
屋内的烛火已经被阿昀熄灭,可苦童没有丝毫困意。
他太想温怀舟的气味了。
近日,温怀舟回了,虽苦童真的不愿去想他,可偏院和正院不过一墙之隔,雪山气息总在苦童之间围绕,若隐若现,却最为致命。
尤其是在料峭的夜里。
苦童鬓角冒着虚汗,手脚却冰凉的很,将自己缩成一团也并无丝毫改变。
于是,苦童下了床,并且悄悄出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