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否(5)
对方冰凉的额头忽然狠狠地撞上来,让那本就昏沉的头脑又痛了几分。知行先是莫名其妙,直到南征退到一旁不再言语后才稍稍明白过来一点。
这是在学……知止?
南征最开始探他的额头只是用手,而知止则是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覆在他额上的那手背上,距离近了不少。
这是……吃醋了?
知行理清楚了。不禁无奈苦笑,摇了摇头。
也是。南征也是刚化成妖神,本就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吧。
南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行为的莫名其妙,一抹粉色悄然染上耳根。
“你先躺下吧,省的再着凉。”
他qiáng硬地哼了一声,转过身去。纵身一跃,翻过那窗台又落在那枝没剩下多少海棠花的枝丫上,坐在那儿不说话了。
也是。知行苦笑,悟尘海棠百年修成妖神,本就是净土中尊胜,不踏凡俗。这次肯屈尊进这小僧房照看他,概是因为见他昏迷而生善心,他本就该感恩。
悟尘海棠,传言植在寺房旁可助房内弟子僧人清心绝念,从而开悟得道。故名悟尘。知行房旁是一株红海棠,而知止房前是一株白海棠。
这海棠伴了他这么久,他一直都没看出神奇来。直到那日他“故烧高烛照红妆”时掉出来个南征,才算是和一般海棠有了些区别。知行却丝毫没觉得这悟尘海棠让他清了什么心、悟了什么道,反而觉得心不清了、道更悟不明白了。
虽说这成jīng的海棠脾气真是古怪,也不好相处,万分无奈中知行竟也隐隐觉出几分可爱。
发现知行正担忧地看着自己这株海棠树上少的可怜的花,南征立刻瞪着他生硬地开口:
“看什么看?快躺下!不就是少了几片儿瓣吗!”
“却道海棠依旧。”知行微微偏头,忽然想起那日另一盏花灯上的话,不觉脱口而出。
知否,知否,应是绿肥红瘦。
南征自然不知道下一句,也对知行忽然冒出的这一句丝毫摸不着头脑。“你一个和尚,哪里来的这么多诗……”
“唔……”知行笑容一滞,忽然面上神色骤变地扶住额,咬牙垂下头去。
南征则是被他忽然痛苦的表情吓了一跳,赶紧打住话头问道:“你……你又怎么了?”
知行不语。南征一着急,就又翻进来了。
“怎么回事?”
……知行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。
“无妨。只是忽然头疼。”他面色苍白地勉qiáng笑笑。
“快躺下。”南征说着,一边qiáng行把知行摁下去。刚想再转身,知行却下意识地一把拽住了南征的手腕。
手腕处忽然覆上滚烫的手指,南征禁不住动作一顿。回过头来,知行伸着手紧紧拽着他,额上已密布一层冷汗。
知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。但内心剧烈的跳动声很明确只是想让那抹亮影别离开,走过来,再靠近一点。
大概是因为他与这悟尘海棠相通了吧。那是否说明……他也该开悟了呢?
不知为何,他突然不是那么想开悟了。那份对得道的憧憬并未熄灭,却着实黯淡下去。
“喂?你到底怎么了?还……还疼吗?”关心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好像是莫大的不易,总之南征的样子十分勉qiáng。
“没事了。”知行温声答道。
南征有些怀疑地看着他。确定那张苍白的脸没了多少痛苦神色,他又扭回头去看向窗外。最终却只是低叹一声就扭回头来,在知行榻边坐下了。
“知行。”他忽然唤道。
“你说……你师父教你如何开悟得道。”密密雨声中,他的声音却好似被浸润一般格外清晰。钟声忽然破云而来,他却没有停顿太久。
“那,在他看来……或说在你看来……什么才算开悟得到?”
知行被这问题问的有些发蒙,一时不禁愣住了。悠扬的钟声在山间徘徊许久,直到最后一分余响彻底销声匿迹,他才找到也不知正不正确的答案。
“师父说……开悟得道者,是为无心。”
南征只是更加不解了。
“那……又缘何无心?”他眨了眨眼,继而问道。
“心在大道,不入红尘。”
这一次知行没有犹豫,而是十分坚定地答道。
南征身形一颤,暗暗攥成拳的手指节有些泛白,却也只是咬紧了下唇,再无言语。
作者有话要说:
蟹蟹支持!!!
第4章 【肆】草木
距姑苏那场山崩地裂般的bào雨已过了一年有余。
一年时间,那遭bào雨摧残的房屋大多得到了修缮,乡人的营生也又做火热起来了,江南市井渐渐恢复到最初的繁荣模样。
寒山寺的香火在这一年里却是命悬一线,说苟延残喘是难听了些,却再贴切不过。全靠那师徒三人苦苦支撑,算是让那烛火一直微弱地在风雨中存活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