蛊杀化境(56)
愚笨而鲁莽的熊。
她娇声道:“我渴了。”
那头熊却果然温顺地站了起来,端着一杯茶,慢慢向她走来,十分顺从,十分细心。
她却猛然坐了起来,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,低吼道:“怎么是你?”
那人身材魁梧,却顶着一个细小的脑袋,神色疲倦,似乎永远也睡不醒,两撇山羊胡子似被口水粘住,让人看着十分恶心。
他笑了,道:“没想到你还有别的男人。”
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,道:“我,我……”
她怕他。
她谁都不怕,就怕他,因为他当着她的面,杀过一个人,那个人的脖子从开始流血到血流光,整整用了一个下午。她一点点看着那人的脸从红变成青再变成紫,最后变得像纸一样惨白。
他死之后,山羊胡子笑着对她说:“若是还有下一次,你再让我戴绿帽,死的人,会是你。”
可是,可是……
她突然疑惑道:“你不是死了吗?”
山羊胡子道:“我没有死。”
她又被吓了一跳,道:“可是,可是,你怎么突然变壮了这么多?”
山羊胡子道:“因为我吃了一些好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你看看不就知道了?”
说着,山羊胡子突然张开了嘴巴,越张越大,大到匪夷所思,像一个山洞那般巨大,一条舌头,红得令人心颤的舌头,像巨蟒般在山洞中翻滚,吐着信子,向她猛然袭来,她大叫一声,立刻闭上了眼睛,害怕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——
然而,她却没有被撕碎,也未被嚼烂,她猛然睁开眼睛,只看到头顶的鹅黄软帐,挂帐的帘钩轻轻摇摆,其上的两串铃铛叮叮当当,屋内暗灯如豆,催情的暗香沁人心脾。
原来是个噩梦。
梦,为何这般真实?
她真的渴了,衣裳已被汗湿,身上冷飕飕的。
她想喝水;她想换身衣服。
起身,倒水,饮下。
打开柜门,挑了一身暖和的衣服,换上。
她怔住,呆呆地站在屋内,不知何去何从。
仍然很渴,身体越发冷了。她猛然一惊——
她又睁开了眼睛,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,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,冷入心脾。
——竟又是梦。梦中,她做了一个噩梦,惊出一身冷汗,梦醒后,她既渴且冷,喝了茶,换了衣服。
她叹了口气,心道自己最近大概是太累了,怎么会做这样糊里糊涂的梦。
她真的很渴,真的湿透了。
她想喝水;她想换身衣服。
起身,倒水,饮下。
打开柜门,挑了一身暖和的衣服,换上。
——她突然杏目圆睁,赫然竟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,冷汗涔涔。
难道还是梦?
她不禁慌了,她拼命挣扎,想从梦里挣脱出去,一次次以为自己已经成功,却一次次又发现自己仍在梦中。
一个人清醒地发现自己已经被自己的梦囚住,该有多么恐惧,该有多么无助?
凌晨的第一缕光已经透过窗户,照进了屋子,照在床上,床上的女子脸已经扭成了一团,身体却犹如被人点穴,半点也无法动弹。
她的薄纱,湿透,又干了;干了,又湿透。
突然,她大叫了一声,眼睛猛然睁开,坐了起来。
她小心翼翼地伸了伸手,摸摸床边的蚊帐,又摸摸身上的软被,突然捧住了自己的脸,哭了起来。
哭了一阵,她突然弹跳起来,将所有的灯和蜡烛都找了出来,全部点亮,然后跪在窗前,冲着窗外,磕起头来。
嘴里念念有辞,道: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“你对不起谁?”
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,她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。仓促之间转过头来,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,连半个人也没有。
她终于再也无法控制,惨叫一声,破门狂奔而去。
第19章 乔木无枝汉广难渡(二)
蜀道难,难于上青天。
大雁城地处群山环抱之中,地窄人稀,山高皇帝远,若非蛊族名气,早不知被世人遗忘在了哪片九霄云之外。历朝历代的君王,若某日突然想起自己治下还有这样一块地方,便派上几名官员前来督查一番,若未想起,也就任其自生自灭。
本朝几代君主皆重文轻武,不屑于江湖,近百年来,早将此地忘得一干二净。
此地父母官姓连,自从被发配来此后,数十年来不得朝廷闻问,嫡子传位至今,若是有心,做个占地为王的土皇帝也成了。只是,连氏祖上被罢黜流放,就断了权势之念,一代代传承祖念,到了今天,那顶官帽已然就剩下个样子。更加上蛊族本就有自己的王和自己的秩序,到了现在,更是把那顶只剩下样子的官帽也放在家里不轻易戴出门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