蛊杀化境(53)
她沉思一阵,终于下定决心,道:“先将人找齐了再说,越多越好。”
老妪点头应是。她又说:“还有,把之前红铃放到咱们这边的人都弄走,一个也留不得。”
老妪沉吟一阵,道:“一下子少那么多人,恐怕很难不留首尾。”
她道:“找些由头打发了他们,再招进一批新人便是,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,红铃要来问,我自有答的,你去忙便是。”
老妪又应是。
她道:“快些安排吧,我一刻也等不得了。”
说完,又咒骂了一阵,终于累了。老妇人服侍她睡下,吹熄了灯,退出了房。
两人跃下屋顶,翻出大雁城府。
欧阳泺:“难得来此,这么快就走啦?”
余景洛:“可以走了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夜深了,大家都睡了。”
“哦。”她想敲一下自己的脑袋,让智商回到原来的位置。
余景洛却又道:“还有。”
“还有?”
余景洛道:“你没听到?”
见他看着自己,她在他眼里看到一个智障,道:“听到什么?”
“大雁城府近期要招一批新人入府。”
欧阳泺不禁提高了声音,道:“所以你是说?”
余景洛道:“可以大大方方的时候,何必躲躲藏藏?”
到了莫留山脚下,余景洛慢下步子,不再施展轻功术;欧阳泺心中狐疑,但是想着他可能不想过度动用真气,便也不强求。
正是月圆之夜,月光皎洁明亮,橘黄色地铺陈在眼前;山路两旁原本枯黄的草木似乎也焕发出奇怪地生机,在微风一阵阵的吹拂下,轻轻地摇摆。
走了一阵,她已然气喘吁吁,双腿发疼,想着说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,便道:“难以想象红铃会去杀人。”
她孤傲而不冷漠,怜悯却不怯懦。她是蛊族的神,然而即便她身在别处,也同样神光四射;她的神光,自内而外,浑然天成;她所过之处,自有祥云环绕,她一言一语,便是如灿莲花。
这样的人,岂肯自降身份,把眼睛投入世俗尘埃?让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去杀人,岂非比让他们自杀更难上许多?
余景洛却道:“天底下难以想象的事情多了。”
他说得很认真,像是有感而发。她仍坚持己见:“我还是相信我的直觉。”
他却默然无声。
她又道:“那位夫人的话就一定可信吗?当真就没有别的可能性,例如,她看走了眼,或者,她被别人蒙骗?”
他:“当然有可能。但是,这并不重要。”
她站住,望他:“这怎么能不重要呢?”
他也站住,看着她,想了一会,破天荒长篇大论起来:“世上之人,无论多么精明慎独,都必然受到各种干扰,每个人看到的世界,难免都如管中窥豹,无法周全。既如此,所谓认识见闻,难免一叶障目,又有什么重要的?”
“若如此,那什么重要呢?”
“一个人的情感和欲望。”
“情感和欲望?”
余景洛点头,继续道:“这些东西,就像装进袋子里的光,一旦生成,便会充斥一个人的内心;光总会找到泄露的口子,而情感和欲望,总会冲破一切,支配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。”
欧阳泺点头,喃喃道:“那位夫人,她对红铃可是充满了恨意。”
她会用什么方式来宣泄?
余景洛继续向前走去。
欧阳泺却突然问道:“那你呢?”
他回头,疑惑道:“什么?”
她继续道:“我知道,你其实早就回来了,为什么躲起来?”
她一有危险,他就恰好路过,世界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?唯一的解释就是,他一直就跟在他们身边。
莫留山和酒楼下面那双盯梢的眼睛,是不是他的?窄巷之中,暗中相助的暗器,是不是来自于他?
若真是他,为何要躲在暗处?
他周身披满月光,神情看不真切,握剑的手几不可查地微颤了一下,定定心神,才道:“改天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改天,我会告诉你。”
她已经听出他语气中的紧张,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紧张?
你这段时间,去了哪里?
你到底是什么人?
你的身上,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?
……
这些问题,她原本都想问一遍。
但是,突然之间,不知为何,她却一个也问不出口了。
最后,她转而问了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。她问:“你还会走吗?”
他明显松了一口气,很快便答道:“不会。”
她笑了起来,快走几步,跟到他身边,道:“可是你说的,以后不走了。”
他仿佛被她的笑刺了一下,连忙转过脸去,看着前方。最终,他还是点了点头。